飄天文學 > 畫斜紅 >四百九十六、任莫展
    許是被某個抱着“心誠則靈”之想不放的人唸叨得太多,綠喬這幾日總是心慌氣躁地怎生都不得安適。

    “我今日這眼皮子跳得尤其厲害,因此心慌得緊!”她與正同往盛馥房中去的初柳小聲說道,“總憂着是會有什麼事要來。”

    初柳瞧她一眼、莞爾一笑,勸道:“這些時日哪個不是尤其心緊些?說與不說罷了。你是個慣來外露的,應是說了也就好了,怎麼倒是一日更勝一日的疑心,難不成還真信這些個二五不着的?”

    “真要信些什麼,也當是信寶明阿尚的‘殿下終是會無恙’之說。”初柳又攆着說了一句,免得綠喬與她爭執。

    “我何曾不信了?真就是止不住這心慌!唉!”綠喬索性站住了腳,一揮手打發了身後跟着的小丫鬟們,“你們且走遠些。”

    “王妃還等着呢,你又停下來做什麼?”初柳拽了她就要走,“非要在這會兒撒瘋?”

    綠喬皺起了一張俏臉,抓住着初柳的手就往自己心口摸:“我真真是慌!這慌是從不曾有過的!就是殿下不見那會兒、女郎要抹脖子那會兒都不曾有過!”

    初柳果然知覺手心觸處就是“噗通、噗通”快要跳處腔子的急迫,略愣怔了一下,接着便嘆:“大概積勞成疾就是這模樣了,只是此勞是憂,都是憂心過了的緣故。只不過你想想,你都是這樣了,王妃該是什麼樣?她還需得我們勸着、看着,因此我們更該耐些。如我--若是想着不好的了,就儘管挑些好的去想,錯開了去!”

    初柳這番話的本意是要替綠喬排遣了些焦灼去,不想非但不成,反惹得她仰天伏地時要哭、時想笑的,一副快不能活了的模樣:“我說得跟你說得原是一回事麼?你這一條心的人.......想是真不能懂......回頭我還是等二郎來了與他說去!”

    “隨你!”初柳只要綠喬不去煩擾盛馥便是“皆可”,“只是二郎也定是心煩氣躁的,回頭別又跟你吵鬧起來,讓王妃知道了又是一樁事!”

    “走罷!”初柳向退後的小丫鬟們招呼了一聲,再挽起了綠喬一同緩緩而行,“這裏原是陌生地方,郡守、將軍們再怎麼盡心也是比不得家裏。且我們本就是有事纔來的,來了卻不見事清、反而更糊塗了些。因此生出些慌張來本也在理!”

    “這話還有些理!”綠喬點着頭,“本以爲王妃帶了這麼些兵馬來、且又是急,應是到了就打過江去......可她偏不打,只讓容女郎家的遊俠們日日夜夜過江去擄人、燒糧的.......這都是十幾日了,殿下仍是蹤影不見,我們卻幫北地養活了那麼些人......確是看着一日比一日心焦。”

    “莫說是你,我原也是一般的急。可王妃有王妃的打算......唉!”初柳回首看看小丫鬟們手中端着的清粥、小菜就覺鼻眼痠脹,“論急、論憂,我們又豈能跟王妃比?你看她日日茶飯不思、夜夜夜不能寐的,人都快成了一把骨頭......故以你且收了你那些憂心起來,切莫再給她添煩!”

    “好、好罷!”綠喬雖還是想與初柳說清了她此刻爲之心煩之事是爲自己,可一眼瞧見迴廊已盡、王妃的“中軍帳”就在眼前,當即作罷。

    說起這中軍帳,在初柳並綠喬眼中也就是“徒有虛名”的一稱一呼罷了。她們看中的是“與家中比”如何如何,“王妃可能住得慣”如何如何,絲毫“不介懷”此處原是漢時留下離宮,更生不出心來要辨清了此處原是有“東西七裏,南北五里、百步一樓”之廣,“門臺隅雉,層甍反宇,飛檐拂雲”之華.......只當它是一個“匆忙找來、尚能讓王妃一住”的地方。

    也是難怪她們輕慢!這等曾經的貴妙之地也是難抵百餘年間的烽火蹂躪,當日榮光早不復存。曾經的“六七十里,遠望苕亭,巍若仙居”時至而今僅存名爲“長定”的一樓堪用.......其中窮極伎巧的“金鐺、銀楹、金柱、珠簾、玉璧”當然亦已殘朽老去,然妙在下有伏室,可容兵將千人有餘。

    想盛馥雖是未攜皇命私徵而來,然陵城郡守與戍邊各將一爲有李淑媛的前車之鑑;二爲恪王無蹤茲事體大;三爲看見了恪王妃攜來的、那支參雜着恪王禁軍、盛傢俬軍、謝家府軍、榮家遊俠甚至李淑媛“娘子軍”的“烏合之衆”,既知此回恪王妃必是要重蹈李淑媛的覆轍--只拿“自己”與北地“說話論事”!而至尊?!定也是與上回一般,一昧只佯裝管不得、不得管,實則本就是與恪王妃“沆瀣一氣”!

    既如此,將長定樓拿來予恪王妃用便是與當日拿來予李淑媛用一般合宜......郡守、將軍們或嫌這般還是不夠顯忠、顯勇,索性奉上“中軍帳”之稱,意爲--我等皆奉王妃號令,瞻予馬首、唯命是從!

    偏偏恪王妃尚用不着他們的忠心--非但用不着他們的,縱連自己帶來的兵馬自到此後也多隻做些”韜光養晦“之事,絲毫無有要跨江而戰之意。畢竟不曾明得了至尊諭、旨、詔、敕中的任意一樣,郡守等人再是有心有力也是既不敢問、又不得自己打過江去跟寒朝要了恪王回來......這般過了幾日之後,忽然恪王妃遣人送了封書信去給北地戍邊大將、又吩咐“去備了樓船來”.......再一日後便只見容家遊俠夜以繼日地進進出出,且是每進必然“添丁”--日日回回都要綁了對岸好些對岸的青壯男女、孩童回來。

    郡守不解王妃爲何能戰不戰、能捷不捷,非做些會引人恥笑的“偷雞摸狗”的宵小行經......忍了又忍、耐了又耐,終於再忍不住,一日藉着謁見要探明究竟:“蒙陛下隆恩,數年來悉心造我水師,而今我良朝水師善攻善御、弓、火之器皆屬上乘。四層樓船倒備八間密倉、不懼觸礁、不畏被破。除卻槳櫓相濟更有風帆助力......故以微臣以爲對岸根本不堪一戰......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誰知盛馥並不曾答了“如何”,反倒不着邊際地問了他句“大人可還記得李淑媛是何時自此地回京的?”便不再多說一字。郡守幾人反覆考校、揣摩、盤桓之後頓然有悟--眼下恪王被擄在北似是實卻無憑,據此恪王妃便不可輕易破了李淑媛簽下的“南兄北弟”之約、違了至尊“相安”之意,啓了一場戰事出來。再看北朝本就大亂方平,哪裏又經得起另一番人心惶惶?於是這等“你過初一、我過十五”,“你擄我一人,我擄你千人萬人”的軟磨之策倒是上乘--王妃這裏行得本就是以夷制夷之策!

    “都說恪王妃被千寵百慣,比之李淑媛更蠻、莽、兇、橫,我只當她是胸中無有丘壑之人,如今來看卻是錯了。”太守如是說。

    “定然是錯。不然陛下怎能她帶兵來此?且看她帶的糧草輜重非但是夠着她們自己的,還添給了我們不少......這等心思豈是隻會蠻莽之人能生出的?”一將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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