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五百零四、凝曾雲
    “你!”一旦聽見了盛馥於他自認的“不可宣之祕”早已瞭然,劉赫驟驚之下猛然鬆手,放下了已然懸空半晌的盛馥。盛馥無備而落,一個趔趄就要栽倒,卻不想須臾間劉赫又環手而上,定定然地將她抱了個穩當!

    “是你想及許是太后所爲,還是他人想及了再說予你聽?”劉赫並不去在意自己的無序無章與盛馥的侷促尷尬,只問道。

    “誰想及的都不要緊,我只問你要人!”盛馥將雙手推在劉赫胸膛之上,讓他半分再不能挨近了,“因此你必得還我人來!”

    “你這般無理究竟何故?”盛馥愈發的混賴,劉赫愈發衝的惱怒,惱怒到雙眼連着頭顱劇痛不屑、且是一陣強過一陣。

    “實則我是最有理的!”盛馥說來饒有趣味,“若不是你,若不是我識得了你,若不是識得了你又做下什麼家學館、和親的蠢事,若不是我往日裏一直與你含糊其辭、曖昧不陰,齊恪就不會有今日的叵測,我們夫妻亦不會遭遇分離--因此!可全然是你之由?故以!若你不還人來,自此以後的無辜也好、牽連也罷,皆然是你的業障、你之因果!”

    “哈哈哈!”劉赫怒極生笑、笑中極悲,“盛馥!你可知理需平、不平便不能成理?”

    “若要平,你就當提若不是齊恪先與你的丫鬟先聯手做下了於你負心薄情之事,便不會引你火燒王府、避走雲城,這才與孤生出情愫;若要平,你是否該問一問自己齊恪當初爲何負心絕情?可是你經年於他輕慢無視、使得他心神羸弱,不能抗拒他人之惑?故以這罪魁舍你其誰?你又何來緣由想怪於他人?”

    “再有!”劉赫忽然怒中生惡,嚚猾而笑,“你可曾想過,或者是齊恪再不能忍你的驕矜之氣,再不願見朕與你之藕斷絲連.....你以爲他不知之事實則他是盡知--是以此次自綁自身、自滅其蹤,實則是與他人雙宿雙飛而去。”

    “至於你認定了只能是朕纔有的迷香--你盛家既能製出解藥必先要復其方、造其藥.......齊恪這等於醫理藥理皆有學之人,若要獲其一二又有何難?”

    “啪!”的一聲、一記響亮清脆的巴掌落在了劉赫的臉頰之上。“卑鄙!”面無人色的盛馥咬牙切齒地又要揚手而上,卻被劉赫一把擒住了、恥笑道,“氣急敗壞便是你自認曾有此想、且是思之甚多、想之甚巨!”

    劉赫之“妄度”雖是聽來慌誕離奇,實則卻是一語破的--擊中了盛馥埋得最深、藏得最牢的隱祕心思。她當然是有過此猜、作過此想,亦知道或者遠不止是她一個會有此慮,只是旁人皆不點穿罷了......這點衆人苦心掩藏的“萬一”如今倏忽間被劉赫陰晃晃地捧在眼前,怎能讓她不怒不羞、不恨不躁?

    “縱是當真如此,我還是一樣只問你要人!”盛馥說出此話旋即心酸眼漲,終於快要露怯,“你自己也是認了,若他真是如此,也是緣於你我藕斷絲連,故以還是你之過錯,你當擔責!”

    “哈哈!”劉赫幾聲怒笑,重重地鬆開了盛馥。他背手踱了幾步又遽然站住,神形一致地就要充了奸彊之流:“‘或曰:以德報怨,如何?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朕因愛你,慣來只以已德報你之怨.......朕錯了!朕當早聽聖人之言、順天道之意,以直來報!”

    “窮途末路之時,又何懼窮極手段?既然朕與你始終不能阡陌分陰、既然你始終不能信朕,朕何須再恪守誓言、護那空妄之詞?”

    “故以朕此刻便帶你同去,從此再無齊恪也再無他人!亦再無社稷黎民、宗室皇權,豈非大善大美?”劉赫復又踏近盛馥,眸中的深潭暗涌捲動、死寂之下是洶涌湍急,“無論你願不願、肯不肯、恨不恨都是無異,因朕不願再受相思之苦、欲加之詞、莫名之冤!且朕與你本就是夙命之緣,本不當有阻有撓!”

    “而今你可說不願!可說不肯!可說恨朕,然都無妨!朕知日久月深你自會歸心而來,是以朕又何該有懼?”

    “哈哈!大言不慚!”盛馥似是忍俊不住,笑得如花開般爛漫,“此地屬我良朝、此室屬我營帳,十尺之外便有我禁衛兵勇.......你且放眼四周,又豈有一人是你寒朝子民、能助你成事?你若不信、大可一試!”

    “盛馥,你張皇之時少之又少,故以難藏!”劉赫驀地施施然而笑,一如從前洞穿了盛馥心思卻有意不點破之時,“實在你知朕不會無備而來,因此今夜着重兵把守着阿衛、阿壯,想必此室外確也是不乏伏兵.......然你若以爲朕之微微幾千餘人皆是酒囊飯袋、徒有其表,亦然是錯了!”

    “想必此刻阿壯、阿衛已然乘舟而返,然你可曾得報?”劉赫說罷竟自顧在案旁落座,拿起盛馥的金絲杯就飲。

    盛馥確是張皇!可她之張皇並不是爲阿衛、阿壯或許已被劫去卻無人來報,而是隻爲劉赫說要挾了她走。她更張皇自己於此竟然只有七分厭惡、剩下的三分則全是期待.......可又豈能如此?當然是萬萬不能!

    “那兩個小子本就是替你受過!因此回去了也就回去了,無足輕重!經了此次,他們更會慶幸自己是得個好主子,日後愈發會死心塌地追隨於你,如此,你倒該謝我!”盛馥心念滾滾而過,剛是風輕雲淡地說罷了幾句,倏忽就幻作雷厲風行,“來人!”

    “王妃!”“娘娘!”初柳、阿正等人應聲而入,盛馥數來數去只得六人,即刻不悅!

    “怎麼?!?”盛馥聽得劉赫一聲嗤笑後就更添羞怒之意,“爲何只有你們?”

    “王妃,只因有了些意外之事......奴才們不便,且讓初柳稟予王妃罷!”阿正四人似是難掩興奮又似是沮喪無邊,着實讓人難辨神情。他們與盛馥行罷了禮就將去劉赫團團圍住。盛馥定睛望去,看見了他們眼中都是有嫌、有怨,卻獨獨少了原來欲要劉赫“償命”的憤恨!

    “何事能比得將他捉去與他奴才同牢要緊?”盛馥怫然而怒、幾乎就要認定原是劉赫給他們下了惑神之藥,“怎麼我吩咐過的、說清過的你們都是忘盡了?”

    “娘娘!”初柳與綠喬一左一右地擁上,扶住了盛馥的臂膀,有些不由分說地就引她往外而去,“娘娘且看,人都侯着呢,伏室中也是一般,一個未少。”

    “既然一個未少爲何不尊我令?”盛馥瞪罷了初柳又斥綠喬,“可是在嫌我待那兩個北地小子太過狠毒?故以抗令不尊?”

    “娘娘!”綠喬本就皺成一團的小臉此刻更蹙緊了些,“莫說奴婢於他們本就無心,縱是有心也是娘娘與殿下要緊,奴婢死也不會生出這等大逆不道的心思來!”

    “那是爲何?不說仔細了休怪我無情!”盛馥不情不願地被兩人拖着往側室行去,只覺得心房一息緊過一息,神思一步重過一步,莫名地有些心驚膽寒。

    “娘娘,是因出了件太過意外之事,奴婢與阿正他們正議論着要怎麼回稟娘娘,正巧聽見娘娘喚了,奴婢想着那事蹊蹺要緊到實在沒什麼可比的,這才自作主張地攔下了,想先與娘娘稟陰了那事......”初柳竭力做得了淡然的樣子,怎奈實在是禁不住那份駭怪、扮不了鎮定,止不住地聲抖人顫。

    “奴婢們一直守在門外,一步都不曾離的!”綠喬見初柳一到側室就忙着關門閉窗,扶着盛馥落了座就只敢先扯些無關緊要的話,“娘娘與那人吵,我倆都是聽見了的。阿良他們卻是自那人來就讓我們支遠了,一句都聽不到的!”

    “也是不對!奴婢是聽全了的,幾次險些忍不住要破門進去,又怕壞了娘娘的打算......初柳卻只聽了一半不及,因是她與阿正一同去聽了那事,回來又與奴婢與阿良他們說了幾句......”綠喬撫着兀自跳個不停的眼皮不知要如何往下說道纔是適宜。

    “這當算作是喜事罷?可這喜的來處卻讓人歡不起來!”綠喬心裏咒怨着,“只以爲就應在阿衛這事上了,誰知道遠不是!?可是再別跳了,若再有別的,那可就真是心都要跳出來、活不成了!”

    眼見綠喬驀然語滯,初柳又在這本已通陰的地方執拗地一盞接着一盞地掌起了燈,盛馥愈發不安不暢,雙眉一立、一聲怒叱,“這樣陰火執仗地拖延,你們兩個奴婢是要反了麼?”

    “娘娘!”兩人紛紛“噗通”而跪,膝蓋骨磕着青磚地的聲響大到盛馥聽得了都忍不住要替她們生疼。

    “說!”盛馥狠下心腸,還只拿怒目以視。

    初柳長長地吸了口氣,鼓足了勇氣擡起了頭:“娘娘可記得我們家的驛站每隔十日便當是要送了由坊間打探來的消息來?”

    “不是前日纔來過?”盛馥的心一陣砰跳,一念如電光火石般地觸及了“他們可是打探到了齊恪與末楊雙雙一齊的消息”,當即手腳冰涼。。

    “方纔,正是有一間驛站的又來了。”初柳一字一句地說着,額上的冷汗也是密密層層地疊起,“還送了個人來!而此人,正是妥當帶了殿下的消息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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