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第527章 殊支離
    聽得宇文凌旋一席話從來就只有“我以爲”、紕妄到無以復加,盛爲像是能放下心腸,只當她果然是瘋癲之人在行癡狂之事--然他不肯!他不肯也是不能就此下了斷論--宇文凌旋所言乃是句句“屬實”......她並不是受了誰的指使慫恿而來。

    “好機謀!”既然還需再驗,盛爲就不得不讚出這窘得自己只想作嘔之詞。

    “然若是你等不到劉赫呢?豈不是都要落空?”他轉而又問,

    “等不到也不怕,只要盛馥中箭他又在近前,他就不能不來!”宇文凌旋傲傲一笑、躊躇滿志,“因此讓你們輕易尋到本也是我謀算好的,不然我自己也要尋上門來!”

    “原來如此!”盛爲很以爲是地點着頭,“是以才挑了九郎,獨讓他拿到,你這是在送了功勳與他......可敬!”

    “然二郎還有疑惑,你與九郎本是嫡姐庶弟弟、尊卑有別,想當年他還是送你北上之人.....而你今日是被他拿住,且不論你本意如何,只說他不肯徇私......於此不堪之情,宇文女郎可有心生悲慼?”

    “他!”宇文凌旋目露兇光,“誰說我是故意讓他拿到?湊巧罷了!我還要送功勳於他.......真是失心瘋了!”

    “果然庶出的就是格外低賤些,於我最困苦之時只圖了自己的安穩去!不過也是不急不怕,待等我復了皇后之位,是定要拿他車裂!腰斬!炮烙......”

    “好手段!”盛爲還是稱讚,“只是二郎不慣素來以無爭示人之你,獨自謀劃了這碩大之策,又隻身涉險而來......可是得了高人指點?”

    “高人指點?我這等連姓氏都被盤剝去的人,又有哪個高人能高看我一眼?”宇文凌旋又眼露不甘不忿,“因此除卻自己我還能有什麼依仗之人?”

    “你爲何不去尋了你父親?他不是業已北去?”

    “誰尋得到他?”宇文凌旋涼薄一笑,“他從來也就是個顧自己不顧旁人的人罷了,一家老小都拋下了死活不論的,我一個被逐之人即便尋到了他又能如何?不如何!”

    問答至此似滯。兩人紛紛默然,似乎各自又再盤桓起各自的神思......盛爲纔想好了下一問,忽然宇文凌旋躁急難耐、竟然長身而起直逼盛爲而來:“你莫要再與我羅嗦不休,快去問了劉赫來!他若不想盛馥死的、你若不想盛馥死的,就需快些應了我!”

    盛爲聽罷暗稱“正好”,愈發不憂不急地坐下斟了一杯冷茶,抿了幾口才是悠悠而道,“二郎是可去問,然還有一題需得有解在先。”

    “你既曾是劉赫父皇的夫人,而今他若再立你豈不就是子娶庶母?這.......你就不怕因此會被朝臣參討、被文士筆伐、被庶民譏笑?”

    “宇文凌旋不已是死在原處了麼?又與我何干?二郎此問並非意想不到而是故意刁難,難道你怕盛馥傷心比怕她丟命還甚,因此要替她保住了劉赫?”

    “二郎是有人要保,然不是劉赫,卻是李淑媛!”盛爲盪漾着盞中殘湯、瞧着那烏黃之色便覺是可用來“比興”於眼前之人。

    “當初李淑媛冒大不韙隻身入寒,就是爲了救你歸南。可而今你不但要往北去、且還刺殺了恪王妃犯下了死罪。若二郎如今放了你去,你可曾想過會將李淑媛至於了何等境地?她念的是你們的閨閣之情,你念的又是何情?”

    “她救我?呵呵!”宇文凌旋恨毒到磨牙鑿齒,“她雖不是盛馥,然也比盛馥強不過幾許,又能安了什麼好心腸?”

    “她無非是爲了彰顯她的尊貴才特意要我一看......她又冒的什麼大不韙?她明知至尊寵她、不會拿她如何,劉赫與她又是與別個不同,定不會爲難了她。倒是有什麼難?有什麼危的?”

    “如此你於李淑媛竟是一份感激都無有”雖在意料之中,可盛爲還是要替李卉繁不值,“她去時可還不是劉赫的天下,劉赫自己都是孬賊一個、又如何保她安危?”

    “她前呼後擁地有許多人護着,有無有劉赫又有什麼兩樣?看似大咧咧的人,心思卻是最深密的一個,看似是大無畏、不懼險,實則還不是爲了邀功邀寵,要讓至尊覺得她是最別緻的那個?實在是個其心可誅的!”

    “我們這四個雖自小一處、看似是一般樣的人,可實在唯獨我是與她們不同的。她們日日新衣新釵揮霍無度,可是替我想過一點?她們纔不顧我難堪、或就是從來愛瞧我難堪,纔是時常分我些不要的衣裳、簪釵,好讓我更自慚形穢些!”

    “實則我又差了她們什麼?若論祖上,她們只怕還不及了我......如今倒要她們看輕?若不是她們看輕,我又怎會屈居之後永遠不如人?你可知她們是怕旁人看見我原都比她們出色才故以拿我當了輕賤的,若不然,只怕我是連齊恪都能嫁得、淑媛更是做得!”

    “然我無有個好父親、自犟不過她們去,因此只能忍。我忍着忍着,忍着想着能嫁得體統便是可揚眉吐氣。因此我一直等着,終是待到劉赫來了......不想盛馥不肯想讓--實則又何止盛馥不肯相讓,那李卉繁明明是要進宮卻也霸着了個王爺的繼室偏不肯給我......她若真是個好的,既嫁不了盛遠就當終身一人,分明也就是個朝三暮四的!”

    “我一個無辜天真之人,素來就只能是被她們坑着、害着、遮着、掩着、藏着、蓋着,甚至搶着,因此她們縱然搭上性命也是償還不清。什麼救我南迴、什麼讓我安身立命,都只是爲了她們原是知道欠了我的、自補自愧,讓自己好受些罷了,到底與我又有什麼相干的?”

    鄭凌瓊似有千言萬語可呶呶不休,可在盛爲聽來卻只有一言可蔽之之理。起初他還想與她辯上幾句,然再繼便覺縱是去辯也是瞭然無趣--非但無成,且還會損了二郎“英明”!

    驟然間盛爲又自悔爲何要耗費時光去聽她裝瘋賣傻。實則管她有無有人唆使、管她是不是隻身而來、管她是否與另路人馬有所勾結,她始終是難逃那一運一命--縱連宇文九郎都能懂得想及!

    “如此聽來,宇文女郎倒是着實可憐!”盛爲連嗟嘆都不削再給,“如此,宇文女郎稍待,二郎先讓人烹些茶來、再遣人去問了劉赫情形,若他已然清醒,二郎便送你過去?如何?”

    宇文凌旋欣喜若狂間忘了自己被綁成了燭樣,一個跌宕就要衝出門去,盛爲還不及道一句“且慢”,就已聽見“咣噹”之聲--原來是她一頭撞在了門上又栽倒在地。

    “這些年都等了,還耐不得這一刻?”盛爲還是嘆了一氣,走去開了門招呼過十一叔道,“十一叔,且去烹一壺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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