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五百三十四、據不賓
    盛馥、盛爲聽得這聲氣陌生,又見那主僕三人滿面驚詫,不用猜既知來人定是個原不當在此、且是讓人萬不敢信他會在此之人。然他是誰?這聲氣聽來不怒自威、雖焦卻持之人究竟是誰?好在話落影至,在衆人似還不曾回神之時,就已有一英姿勃發之人大跨步而入,穩穩地站定在了劉赫幾尺之外。

    “陛下!”他對着劉赫躬身一禮,阿衛與阿壯急忙跪下也拜,“奴才請臻王殿下安!”

    “陛下可是要緊?”臻王劉燁揮手示意兩個小子“起來”,不問劉赫倒問他們。

    “虧得了盛家二郞的藥,如今陛下已無大礙。”阿衛如實告罷了止不住又問,“殿下,你如何會來?”

    “你小子且等等再問!”伺候在那人身後的阿利輕聲喝止了阿衛,只引着他先去相看盛馥、盛爲,“殿下,這兩位即是.......”不料阿利話音未落,就被他稍稍伸臂一阻......只見他旋過身略一躊躇,終而還是對着盛馥施了個居小的拜見之禮--垂目頷首、口稱:“下官寒朝臻王劉燁,拜見恪王妃。恪王妃恕下官唐突而來......下官謝過恪王妃借得一方寶地予我陛下養息,恪王妃安好!”

    自這人踏進門來,盛馥便一直冷眼打看。她見他身量與劉赫相仿、又是瞧來年長,再一眼打量到他與劉赫像了三分的容顏--不用再揣、無需他說,就已知他定是劉赫昔日在晟王府的兄長--那位小晟王!

    按理他既禮盛馥、且是“自甘菲薄”,盛馥亦當回禮。可盛馥一來傷痛甚巨、實在神思不濟;二來不喜他“不請自來”、又要賣弄“禮是正禮、話是家常”的乖覺門檻,實在惹嫌;三來因是氣惱劉赫而“愛屋及烏”.......因此略過了他的“知禮懂度”,只微微扯了扯嘴角算做一笑,虛搭了搭手便算還了禮。

    在此地爲“主”的恪王妃爲國、爲己都可無限驕矜,然奴才若是依樣畫瓢便有不知禮恥之嫌、反而要自添些辱沒。初柳與綠喬深諳其中之理,因此兩人端正正地跪下了行了拜見禮,初柳又道:“殿下,我家王妃傷重,難以立起......”

    “王妃有傷在身,孤豈敢造次?!”劉燁虛扶一把示意初柳兩人免禮,轉身又對盛爲施了個平禮,“這位想必就是盛家二郎!果然是一表非凡、秀美多姿!孤劉燁,這廂有禮!孤還要多些盛二郎賜藥之德,來日必當回報!”

    盛爲同盛馥一樣,一刻都不曾停歇過揣度此人。初時聽他未入先喝,盛爲只當他是莽撞勇武之人,然一番察言觀色之後,盛爲便幾乎是能認定了這個實是武將卻更似文臣的臻王,原應是個太懂得謹慎的知度之輩、萬萬不可小覷!

    “此事不足掛齒!盛爲見過殿下,久仰久仰!”既然與劉赫之爭暫要“鳴金收兵”,盛爲就擺出個滿面春風的模樣,卻只還了個平禮--倒與盛馥如出一轍,“看殿下風塵僕僕,不如讓餘先盡地主之誼--着人伺候殿下先行洗漱、更衣後再敘?”

    “不必!”忽然劉赫陰沉沉地擾斷了這派“其樂融融”,像是於衆人對他的視而不見分外不滿。他朝隨着劉燁行禮的阿利等人投去了深深一瞥,待見人人用眼神搖頭,便屏住了一息,問道,“皇兄驟然而現......朕不知是何種攸關之事,竟能讓皇兄自大都奇襲而來?”

    劉赫問得直截了當,好奇之下,衆人雖不曾將眼光投向劉燁而去,然室中的疑惑之氣卻是層層凝結、越積越厚!

    而劉燁這時有些納悶。他納悶劉赫爲何一點無有顧忌尚有“外人”在側--那恪王妃雖是劉赫的心頭之人,然她始終是異國王妃;那盛家二郞雖然是他可稱至交之人,然他大小好壞也是良朝臣子......且來時像是聽得其內有爭執之聲--自己這份謙遜恭敬爲的是“後事”好續,可劉赫此種毫不忌諱也確是太過不妥!

    可既然是“陛下”發問,再是不妥劉燁也是要答!他慢慢地旋過半側之身,不經意地,又瞥見了盛馥的金絲裙裾,一抹異樣須臾浮現心田--“孤雖不曾看得分陰,然亦覺這衣飾華貴到無以倫比恪王妃是與鄭貴嬪大相徑庭。鄭貴嬪所有嬌柔、嫵媚、妖嬈在她此間統統不見,不知陛下緣何突變只將這周身只泛冷峻的女子看得重過世間萬物--若要孤說......這等不可親近又豈能追逐?”

    “臣確是急事要奏,此事攸關寒朝社稷乃至蒼生無數......”已然正對劉赫的劉燁用眼鋒一掃盛爲,期盼着這看似分外靈秀之人能知情會意--暫且迴避而去。

    “哦?”情不自禁地,劉赫心頭一迫、驀地長身一探......然幾息一過他又復漫不經心,有些僵硬地靠住了阿衛塞上的錦墊,一笑道:“朕已與皇兄言陰多次,朝廷之事全憑皇兄一力主張,朕只靜待禪位之時......故以論是何事,皇兄皆可自行處置料理,又何須千百里奔襲而來?”

    “陛下恕罪!然此理不通!遑論孤從來不曾有過妄念要承襲皇位,縱然只論這禪二字也是與被奪位不同!”劉燁搖着頭,想將實情相告卻苦於盛馥、盛爲不動、不走,只得“欲出驚人”,“陛下,茲事體大......”

    “既然茲事體大!”盛爲笑嘻嘻地打斷了,瞧一眼劉赫又瞧一眼劉燁,哪裏還有適才的張弓拔劍之態,“二郎且讓他們烹一壺好茶來,也好讓殿下與耀焱兄慢慢傾談!想來恪王妃也是乏累,正好藉此歇上一歇!”

    “如此多謝盛家二郎!”劉燁急忙承情,唯恐劉赫又道“無需、不要!”,終而使他們落得個無有斡旋之地、迴旋之機的境地。

    “無妨!留清你無需迴避,盛馥亦然!若能藉此讓你們一知朕之心意,倒是功德無量!”果然劉赫滿不在乎事關緊要的“寒朝祕辛”,只聽得劉燁瞠目結舌。

    “盛爲!”此時盛馥喚了聲,待等衆人看時,她已在初柳、綠喬的攙扶下巍巍顫顫地站起了身,“請自便罷!”她像是對劉赫、劉燁說道,卻眼望空茫,“既然皆是不賓之士,又何需煞有介事地做張做勢.......是以,自便罷!”

    盛馥拋下這幾句譏諷便扶着初柳、綠喬而去,盛爲緊隨其後,也是連頭都不回。這一遭“驚變”之下,劉燁終於看清些了盛馥--然一晃之下其餘皆又恍惚,唯有那一雙亮如星、利如仞、冷如冰的雙眸久久在他腦海徜徉,怎樣都揮之不去......

    “外人”既去,一衆“不賓之士”驀地就鬆快下來,阿利更是心快嘴碎,小聲叨咕着:“恪王妃也是憔悴地可以,雖是受傷,卻不該連行路都支不直,那眼圈兒更是黑得跟擦了炭似得,與幾個時辰前可不能比!”

    “她眼圈都青黑又算得什麼?!整日謀算些心狠手辣之事,又怎會有了好顏色去?”阿壯用手肘撞了下阿利、臉上大有“快哉”之意,“縱是盛家二郎也是不如往常,眉宇間再沒有那份輕快!也都是自找的,誰讓如今這事兒......”

    “唔?”劉赫顯然於他們的竊竊之語不悅,“阿壯,你是爲記恨?”

    “奴才確是記恨!卻不是爲了自己被塞了一嘴牛糞,而是記恨他們輕慢陛下!”阿壯實誠地點着頭、認下了記恨之說,“臻王殿下與阿利來得晚,尚且不知那事,若要知道了,怕是要跟奴才一般記恨!”

    “陛下,待稱奏後,再說與臣聽是爲何事。”劉燁此刻實則已無心去聽“何事”,只急自己要說“何事”。

    “朕無心來聽!”劉赫閉上眼,“朕可再此時此地禪位於皇兄,皇兄即可......”。

    “此理不存、此路不通!陛下不可!”劉燁情急之下低喝道,“臣若有德有能,但不會自祕洞中鑽出都城疾奔而來,若非窮途末路,又怎甘受此奇恥大辱!實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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