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五百三十六、循業來
    或是因爲劉燁這聲“實乃是......”道得着實慚愧難當,劉赫竟驀地睜開了雙眼。

    “皇兄爲何要從祕洞而出?”劉赫問道。

    “一言難盡吶!陛下還需得容臣一一稟來。”這時劉燁看似頹敗,實則卻是欣喜蓋過了侷促。他既自認識得劉赫心性,茲要見他有些些不忍、不耐,便再不愁會無有迴旋之地。

    阿衛在劉赫的示意下給劉燁挪來了一張胡凳,劉燁躊躇了一刻,終而還是在劉赫的“皇兄請坐”聲中落座。阿壯又遞上才送來的香茶,劉燁輕抿幾口、定下了神,這纔將他緣何要狼狽到“自洞中而出”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劉赫早知自他一意孤行地“棄政”而走,朝堂便是四分五裂、動盪不迭,也知太后與平中王於“忍無可忍”之下、藉由爲國爲民之理,有意要“共舉大事”、罷黜延煜帝、讓劉燁繼位。然他尚不知分封在外的各路諸侯、乃至是關外舊埠都再不願只做“蠢蠢欲動”之態,僅在劉燁上次與他書信後幾日之後,便是或糾結、或獨行的、紛紛來到了大都城外--不言而喻,他們此來是爲爭一爭皇位或是分一分天下!

    “若不是之前的瘟疫將各地都耗損不輕,恐怕大都業已失守--故以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吶!”劉燁說到此呵呵而笑,感概萬千,“更是多虧了陛下先前虛那番中有實、實中帶虛的增兵築防之舉--才讓那衆實則離心離德之輩不敢輕易冒犯--畢竟誰先虧損了元氣都是要與江山、皇位無緣!故以又有誰願充先鋒、爲他人作嫁?”

    “相持不下之時,他們便用了一個‘圍’字--圍起來、困住了,只需待到大都中糧近水枯,他們便可不費吹灰之力、不耗一兵一卒取下城來!”劉燁再笑一回、卻很是辛酸,“此地臣正當要多謝那位恪王妃!多虧是她,大都本該能守半歲之期而今唯剩三月!”

    衆人不用問,劉燁無需說,誰人不知他這“謝”字乃是反向而行,怨的正是盛家所施的“斷米斷鹽斷草斷帛”之絕道!

    “朕以爲大都能得以固守,並不全爲朕之增兵築防之道!”劉赫顯然不願劉燁多議盛馥,“朕既未聞皇兄道出曾有短兵相接,亦不曾聽聞他們曾遣人刺探,故以皇兄畢然另有門法,讓會那衆宵小心生畏怯......至少是不敢輕舉妄動!”

    “唉......慚愧啊!”劉燁仰天而嘆,“他們不敢冒進是爲一不知城中防禦工事而今何樣,二爲不曉陛下登基後的增兵之舉究竟是增了幾何.......”

    “故以臣想以數衆生勢,爲此不得不讓城中女流假扮兵勇,日日於城牆上出列巡邏、又下令在城中焚燒舊物以衝炊火......因此他們以爲的兵甲之數實則已是傾盡闔城之力,若真要戰,根本不堪一擊!”

    臣爲不讓內情外泄,除卻於大小水道、城門乃至小道處增派守並細細篩查疏漏外,更着禁衛日日望天,凡有飛翔過境之物一律射殺......”

    “殿下好謀略!”阿利忍不得翹起拇指僭越了一回,“也是好威望!不然怎可調配得動闔城之力、使得人人聽命?”

    阿利此話一出,劉燁侷促之色須臾大熾。衆所周知他因先前“匹馬護衛耀王府”一事而受大都民衆景仰,凡有論“小晟王”者必是交口稱讚。然這等“功高”之事原也是“焉知非福”--更何況而今恰逢帝位“空虛”之際,人心飄搖之時?此話又是由陛下一等一的親信道來?

    “無妨!皇兄本就是實要承大統之人,得民心所向乃是實至名歸,是乃善事,無需侷促!”正是各揣心思之時,劉赫卻釋然而笑,寬慰起劉燁,“待等朕將玉璽交予皇兄......”

    “陛下!”劉燁驟然“撲通”跪下,一手捂胸,一手兩指向天,“臣劉燁起誓,臣此來若爲玉璽、若爲皇位,必遭天誅地滅!”

    “皇兄無需如此!”劉赫笑勸了一聲,劉燁聽來更急,“陛下,臣適才所謂“禪位”之說只爲“激將”......陛下得此江山乃是天意天昭,臣一屆凡夫俗子豈敢妄想!”

    “且而今大都的局勢又豈是那般寧定?”劉燁再不是從容不迫的劉燁,痛心疾首之色赫然躍上,“陛下不知除卻城中糧草亦然告急外,臣還不曾奏稟更有太皇被刺、命在旦夕之事......太后因悔生疾、亦是纏綿病榻不起。至於平中王那老匹夫,是日日嗟嘆自己妄識錯斷、誤國誤民,甚至有在諸侯中另立明君之意!陛下繼位時所有的天兆、天示,而今在他口中卻只成了妖邪之徵.......”

    劉赫一聽得太皇被刺、便撐起了幾分,待聽得太后臥病不起、又撐起了幾分,一旦聽間平中王要是要“真正地”另立新君,反而僵持在那裏、未動分毫。

    “平中王有意不讓皇兄繼位,反而要在諸侯中另擇人選?”劉赫想着那心中只有寒朝而無真君王的“老匹夫”,蹙眉凝目,“父皇遇刺之事可也是因此、因他早與諸侯中某人沆瀣一氣?”

    “這倒不然!”劉燁沉沉地嘆了一聲,“若要論及,父皇被刺乃是果,其因則是母后種下......陛下,那刺客乃是宇文雍!”

    “嘶!”劉赫雖覺於此不該備預不虞,然還是免不得驚詫,“他是嫌母后的根基還不夠碩大,故以又要另擇主侍嗎?”

    劉燁苦笑不已。他自問從劉赫登基以來,他這個親兒也是愈發不懂母親心意,看不明而今此位跋扈恣睢的太后是自何而來,又將他那正氣凜然、顧全大局的母親換去了哪裏......“陛下曾與母后道是--一次叛、此次叛,叛臣不可用!果不其然吶!”劉燁哀嘆着,其中既有他的怨憤、更有對父母的痛惜之意,“母親只當是收了個良將,還誇讚他舍家棄業投奔寒朝而來,日後必當是肱骨之臣!賜他改名換姓後,便日日帶往朝堂參政議事,好不榮耀!”

    “幸而父皇防他、臣亦防他.......那日他要行刺的乃是父皇、母后、平中王三人,虧得父皇一力阻擋、暗衛又及時趕上,母后才得逃過一劫!”

    “不想此事也被平中王收爲話柄--他道是臣等一家皆是莽魯、輕信、短見之人,不配爲君!自此便不再與父皇、母后虛與蛇尾,明當當地擺出了分庭抗禮之勢。朝堂就此更是風雲涌動,恐怕不曾攘外就要先由內患而亡!”

    劉赫念及“大事得成”後一昧奔着“玩物喪志”而去的太皇竟當真是爲圖安寧而裝聾作啞,又念及如此之他在危急之時卻還肯豁出命去救妻、救友,不由得心生悸動--“嚯!”劉赫一聲撼笑之後又皺起眉頭手撫胸膛,唬得阿衛等人一窩蜂樣地上前,問候的問候、查探的查探.......

    “無妨”!劉赫揮揮手遣開衆人,又示意慌忙站起的劉燁坐下,“宇文雍現在何處?皇兄可曾發落?”

    “那奸賊如今被看管在臣府中的私牢中,臣不敢發落,只待陛下定奪!”劉燁稟完總覺不妥,隔了一息又道,:而今多事之秋,臣不願因此事與人口舌或讓人橫加猜測,故以與平中王說定彼此守口如瓶後,便將他拿在私牢之中,於外只稱他偶然疫病,不得上朝見人.......臣不合理法之處,還請陛下發落!”

    “皇兄處事謹慎,甚好!朕何來發落之由?”劉赫微點着頭,沉吟良久,“若按平中王爲人來論,他此舉並不突兀,朕也不疑他是有私心私意......只是,他爲何要於皇兄熟視無睹?他亦不是不知朕之皇兄乃是朕欽定的繼位之人、寒朝來日帝皇......”劉赫像是求答、更似自問,神情十分玩味,“是爲他不願姑息朕之過錯、故以要‘株連九族’?還是爲他險些喪命、因而惱羞成怒?”

    “臣無謂他是否於臣有睹或是無視!更無謂他是作何之想!”劉燁又站起來抱起雙拳,朝着劉赫一揖到地,“臣只以爲陛下乃是天定的陛下,若有曲折也是天意--就好似陛下之前數十年的蟄伏一般,乃是天意!”

    “臣只求能助陛下,故以此來一爲調回邊關之軍再圍諸侯--雖是杯水車薪然也聊勝於無,擋得一時便是一時.......而重中之重,是爲求陛下再度穩時局、正朝綱!”

    劉燁一席話講得鏗鏘動容,使人不得不信他的情真意切。然既信了便要發愁,這愁的第一件事兒,當然就是劉赫要如何才能“穩時局、正朝綱”!

    “殿下,可陛下如今也是無兵無將可用可調,當初來此之人是有多少,殿下不是不知.......”阿利愁眉苦臉的,“此處奴才斗膽說句真格的,我們這些個奴才哪怕爲了陛下送了命都是不怕,然也怕陛下說不要就不要了這江山社稷--此處不論天意,光是陛下自己就花了多少歲月、多少心思在上頭啊!”

    “你確是斗膽!”劉赫雖是斥責了阿利,卻無有一點嚴厲之態。他轉去劉燁處注目了良久,才緩緩而道,“臻王既然是有備而來,豈能是爲僅在邊關的區區兵馬之數?且,此處兵將一撤便無人戍邊......臻王定是有話未盡,你此急又從何來?”

    “陛下!”劉燁聽罷又跪下了,前呼後吸地均了好幾口氣,纔像是爲己鼓足了十二分的膽量,“陛下知臣一貫是木訥之人,不懂風月流情。縱然娶妻納妾也只是爲盡人倫之理......故以臣請陛下恕臣不解陛下心意之罪--臣請陛下而今且放下別他之事,先行‘南兄北弟’之徑--一請良朝不擾邊關,二求良朝施予援手、借兵平亂!”。

    暑假--出遊半月,約會在7月22日前後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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