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六百四十七、嗜慾卑
    末楊被呵得一滯,甚至不自禁地哆嗦了幾下。可這滿頭滿腦的牽扯之痛已幾乎攪昏了她的神智,這疑要被扯下頭皮的恐懼更是叫她難以忍將,於是不過幾息,她的嘶吼聲又再響起。

    “盛遠!你還有臉面來叱我?你是不是不曾嘗過北地滋味,見了這賤婢就起了心思?”

    “你還當是從前麼?你從前但凡要我死、我便絕不敢生!我掏心挖肝地對你、爲你什麼都捨得下、什麼都做得出!可你又如何?你爲我再爬不上齊恪的牀,竟劃了我的臉、還道是賞我斜紅........”

    “住口!”劉赫再喝一聲,那臉色已如驟雨前的陰雲一般墨黑。

    末楊果然禁住不動。她知如今自己再是苦痛冤屈,即便鄭凌瓊可罵、盛遠可罵、甚至盛馥都可罵,卻唯獨要留予劉赫幾分忌憚--至少要讓他以爲自己忌憚。

    可又怎能拿這幅窘迫之態現於人前?

    “陛下恕罪,奴婢是痛得急了纔在駕前失儀。”末楊停了掙扎,兩手護着已然散亂的髮髻、兩眼噙淚汪汪,一派氣促吁吁,竭力讓自己看來就是一個飽受欺凌之人、端的就是楚楚可憐。

    然劉赫又哪屑去看她一眼?他深知此人爲盛馥所恨、盛馥恨她就如當日鄭凌瑤恨那田氏一般--而今妄說一眼、即便是言辭間有半字不妥、不免也會招來盛馥日後恨毒!

    劉赫卻向盛遠瞟去一眼,意欲諷他一個“御奴無方”。可一眼間卻又捎看到齊恪略有侷促,正當要起些得意之時,卻莫名訕訕懶懶地提不起勁頭。

    只一會兒的沉默,卻又叫末楊自覺有機可趁。這自詡深諳“主子”之心之人,見劉赫也不過就是喝止而已,又想起自己實在也是突兀,便只當他是爲這突來之事卸不下顏面纔要僞作一番。

    “陛下!末楊並非是什麼賣主求榮之人,一世只爲一個‘心’字而活。他們既早已待末楊無心了,末楊何苦還要空付?難道末楊就不是娘養爹生、生而爲人卻不配求一個真心?”

    “末楊豁出臉來一求,是爲知道陛下亦爲求不得真心而苦。盛馥的心中哪有陛下?他們盛家一個、兩個行事都只知爲利爲益的,陛下難道不知?”

    “此婢該死!”劉赫指着末楊,卻對盛遠道說,“非媵非妾、不奴不婢,狂悖無禮、敷衍趨勢、一再居心叵測,奸邪諂媚無所不用其極--盛家大郎怎會容這等之人活到今日?”

    “我那時......確是遲疑了。”盛遠似在認錯、然不減半分凌人之氣,“待到不想遲疑時,卻已事不由我......萬不該當苟活之人絕生不出妄想啊!”

    “然到而今,也是無謂了!終歸都要一死--除非你劉赫想要帶她逃出生天!”盛遠說罷對着劉赫舉了舉酒盞,嘴角吊起一彎月勾。

    “呵!”劉赫用一笑還了盛遠的諷意。

    “於這惡奴,你要如何處置?”此一問,劉赫卻是問向盛馥的。

    “她切不能與我們死在一室之內!”盛馥瞥過末楊一眼,眼刃仍在,“惡奴御前衝撞、主前放肆,此已兩罪。鄭娘子是你寒朝送來良朝的貴人,又是寒朝陛下的姨妹。她雖不是皇親但仍屬國戚。惡奴御前辱罵國戚,再添一罪。如何處置,寒朝陛下自斷罷。”

    “好!”劉赫一聲好字出口,末楊便是一疊聲的“不要、不要”,驚慌失措地又想掙脫了去。

    末楊料想不到,劉赫至今還會去問了盛馥的意思。她可是看得分明,自到此起,盛馥便不曾正眼瞧過劉赫一回,且還不論方纔她寧死都不願隨他離去?這般的人他還要疼惜眷顧?豈不是瘋癲?

    末楊更是料想不到,這看似只類不舞之鶴的北地九五,兇橫起來竟比盛遠還要可怖駭人。他不當只是個昏庸之人麼?他不當是正爲被棄如弁髦而憂麼?他不當正要尋了機緣出去,而自己舍臉一求,又何錯之有?

    “定心些!定心些!”末楊忍着痛、忍着那一身黏糊糊、冰冷冷的惡感,逼迫着自己定要尋個緣故出來.......“是了!”她恍然大悟,“我於他確是形同路人,若憑樣貌顏色,我也是爭不過那賤婢去。且他再如何庸碌無能,亦要有用之人才肯收留,方纔那妖僧不是說了麼,之後怕有戰事連綿不絕......

    “陛下!奴婢不是要以色侍人!奴婢在盛家這些年,有什麼不知道的?就算齊家、宗室,奴婢也是知道的。日湖陛下要與他們做曠日之戰,奴婢必能作個有用之人。”

    “太過吵鬧了!”久不曾言、只看“有趣”的東方阿尚搶在劉赫之前開了言,他一手掏着耳朵,一手揮向鄭凌瓊,“你除去揪人髮髻這等市井婦人的伎倆,再不會用些別的制住她了你那些夾帶進來的迷香呢?”

    “奴婢.....騰不開手去。”鄭凌瑤雖不想被人看見被拆穿的尷尬,可那臉卻兀自紅了起來。

    “唉!”東方阿尚像是無奈至極地站起了身,一步兩步跨到了兩人跟前,隨手扯下末楊一片裙裾就塞進了她的口中,“無用!幾人羅唣半日,也制不住一個心術不正的奴婢!”

    “橫生之事已是不勝枚舉。但凡快些得解,倒可充作樂趣一看,然若久久不決,那便是尤其招人厭煩!”

    “將她雙手綁上!”東方阿尚又將末楊裙裾撕開一條,扔在了她的肩頭。

    這回鄭凌瓊可犯了難!末楊如今就跟受了驚的蟾蜍一般,在她手下又跳又躥,更何況她雙手雙腳都不曾閒着,一面又踢又蹬、一面又抓又撓的,倒要叫她怎麼綁?

    “阿尚看她、她可像會束手就擒的?”鄭凌瓊垂下了臉,滿是苦澀。

    “她不肯你就由着她去?虧她將你罵得那般難聽,你卻空白氣恨連急智都生不出來?”東方阿尚怒其不爭樣的斜了鄭凌瓊幾眼,一個轉身去到盛馥身後,回來時就將一柄短刀架在了末楊脖頸之中。

    青寒閃閃的刀刃果然一下就迫得末楊不敢再動紋絲,鄭凌瓊擠了擠眼睛,疑惑自己定是眼花了,纔不曾看清東方阿尚是怎生從盛馥處取了刀來。可再看盛馥,不也是一臉驚異?!難道她也是不知?

    “還不快綁?”東方阿尚已不耐煩,“這點小事都需得貧道動手......一個個昭彰有氣,卻又一個個端坐不動!世間人、世間事哪有樁樁手到擒來?不對!你們是尊貴到連手到擒來都不願不肯,唯會坐享其成!”

    鄭凌瓊卻不曾聽清阿尚說得什麼,因她一心一意全在末楊身上,唯恐自己這一刻鬆手,下一刻就會被反制了去。

    “別看她這會兒抖若篩糠,已是癲狂成這樣了,她倒還怕什麼?”鄭凌瓊這般想着,便仍遲遲疑疑地不曾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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