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赫不喜習武,但更不以那浮誇習氣爲然。獨愛結交些文人騷客,時日一久,府中倒是眷養了一衆門客。平日裏從時政、民生談論到詩詞歌賦,倒是過得充實自在。那寒皇是個有眼光的,知那打江山必需武將,坐江山卻要依仗文臣。便授意侄兒廣交四方名士,即便不能招募,至少有個莫逆之情,那對江山穩固是大有裨益。如今更是明晃晃地要劉赫下到南方,尋着個門閥之女嫁娶婚配。
劉赫已過弱冠之年,府中自然少不得侍妾,只是未娶嫡妻。一般宗室子弟,倒是嫁娶自由,但凡是皇上許以希冀的,反而不能隨性。劉赫深諳此理,雖略覺荒誕,但依舊開解自己:孤看慣了北地胭脂,此番南下,雖不見得尋得良配,但可領略一下南朝金粉的風姿,便也值當了。
是年開春解凍,劉赫挑了幾個或是熟知江南,或是處事面面俱到的門客,從水路一帆往南。熟知江南的門客進言劉赫,道是江南高門貴族,在雲城均有園子,而那些女郎,夫人,春夏季又喜在雲城聚集。於是一行人一路上也未曾在別地多有停留,便一心奔了雲城而來。
劉赫一到雲城就遇陰雨,久居北地之人,對這陰惻惻溼濛濛的天氣實則生不出好感。一衆下人去驛館打點住處,劉赫帶了門客圖着方便隨意挑了個江邊的食肆落座。
清淡的太湖三白,溫熱了的青梅酒,細碎隨風擺的雨絲,劉赫從中初聞了江南的音律。遠眺雨幕下的江面,點點船帆似有還無,影影焯焯仿若畫中。
“生在這樣的地方,難怪江南人士個個婉約。”劉赫嘆道。
“連年戰亂之下已然不如從前了!”門客惋惜:“虧得是江南物產向來豐沛,比起他地,倒是不止好上一兩分。”
“你們且打聽着此地的寺廟,想來也是要去拜會的。”
“喏。”
劉赫甚是着迷那細雨中的江景,像是被雨絲牽着着,亦步亦趨地踱到了迴廊之中,彷佛只有這般,才能真切地聽到那江南的音律。
“怎麼憑得添了幾分桂花香氣?“劉赫疑惑,便尋着那香氣望去,只見一身着酡紅衣衫玄色流仙裙女郎正面江而立,江風揚起裙裾,如畫一般。
劉赫熟知珍品,光這一支步搖,就斷定,此女郎出自高門士族。
再看,那駝紅色衣衫上,用同色絲線繡着梅花,廣袖用長裙同色鑲邊,垂在拽地五尺的流仙裙上的髾,每一條都用金線修上了梅花。。。。。。
“好心思!”劉赫止不住心中喝彩:“江南女郎果然不同,一身衣裳,看似簡單,暗地裏卻是貴重無比。”
那廂,女郎似乎有感於劉赫孟浪,轉過頭來。悄然間,劉赫對上了一雙閃着寒星會吸人的眼睛。對視之下,劉赫愕然:這女郎必是未到桃李年華,爲何這雙美目如此聚神?
猛然醒神,劉赫覺得自己甚是失儀。於是索性大方上前,鞠了一禮:“孤。。。吾給女郎見禮。女郎恕吾唐突。”
那女郎並回禮,也不說話,就拿一雙美目打量於他,眼神中帶着幾分嗤笑。
“女郎,這回這水定不會過熱,奴且試過了”。人未到,聲已至。倒是解了劉赫的尷尬。
但見兩個丫鬟,一個手提銅壺,一個端着茶具,入了迴廊。兩人並不多看劉赫,只是往茶桌上布着茶具。燙杯,擺碟,想是要烹茶。
“回吧。今日想來並不是喝茶的日子。左右都是不成的。”女郎絳脣輕啓,音色並不綿軟,反而透着冷毅。
丫鬟聞言,止不住望了劉赫一眼。也只是一眼,便不再看。一個收拾茶盞,一個扶着自家女郎,出那回廊而去。
劉赫背後已觀望半晌的門客按捺不住,疾步上前對那還在兀自發呆的劉赫道:“赫公,看那女郎當是雲英未嫁,也定是出自南方高門士族。不如打聽一二?吾等侍奉公來此,不就是爲此機緣?今日剛到就遇上了,吾道是天意!”
劉赫貪戀地望着裙裾擺動的背影,追索着絲絲愈來愈淡的桂花香氣,回想起那雙奪人心魄的美目中那縷嗤笑。。。。。。不禁莞爾。略略思索後道:”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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