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九、粲金珠
    “李先生,主子請你到書房敘話。”阿衛頂着一雙水汪汪的“杏仁眼”,敲響了李先生的房門。

    “阿衛?!”李先生唬了一跳!:“莫不是你做差了什麼事,官家罰了你?”

    不問則罷,這一問之下,阿衛的“杏仁眼”裏又似要落下水珠來:“主子寬厚,哪裏會責罰於奴才,還不是昨日那兩個悍婦。。。。。。”

    李先生心中一顫:“阿衛啊,爾尚年輕,且不到“汩餘若將不及兮,恐年歲之不吾與”之境地。我們初到江南,你就去招惹小娘子?還是兩個?這這這。。。。。。”

    “夫子,你全搞混了。我!我昨日就得了一個饅頭!我!我且與你說不清楚!”阿衛是再忍不住,碩大的金豆一顆一顆終於跌落下來。

    李先生只覺得天旋地轉,這好好的男子,受了幾日江南水汽的燻蒸,竟會變得如此?這可是大大的不妙!頓時覺得雙腳灌砂,步子沉重起來。一路到了書房,見劉赫正仔細看着一卷紙帛。

    “官家。”劉先生作揖。

    “先生爲何這等憂心仲仲?莫不是這宅子住得不慣?且寬懷些,此地也是權宜之計,待等新宅起好,便是與京中一模一樣。”

    李先生連連擺手:“非也非也,官家誤會了。在下忠心侍主,主人既住得,我等哪有嫌惡之理。我是爲那阿衛。”說着又搖頭:“阿衛需得好好管教引導纔是,官家大事未成,不能縱奴。況且這這這,還是兩個小娘子,不雅,實在不雅。”

    劉赫聽到此,險些讓剛進口的茶水噎到了自己,隨即大笑:“先生,阿衛是如何告訴於你的?”

    “先生所言極是,但阿衛一事,確實不值先生憂思。他是真真被兩個丫鬟欺負了去。待你我事畢,你再細細問他。”

    李先生依然執拗,但唸到官家正事要緊,遂想着一會要逮住那阿衛,好好問個仔細明白。

    “先生請看。”劉赫遞上紙帛。

    劉先生一目十行:“這。。。。。。官家。這分股之事,也是合理。但這行商之權,盛家這胃口,實在是大了些。官家允了?”

    “自是允了。放他們行商之權,實則是件好事。於我朝有百利而少弊。早在來此之前孤已上書皇叔,準孤於此事有獨斷之權,今日一早孤便已修書回朝稟告。”

    “在下明白。許行商之權,一增稅,二富民,確是美事一件。只是,這些都是要緊物資,這行商之權都讓盛家獨得可真妥當?”

    “先生莫急,坐下喝茶。且聽孤慢慢給你道來。”

    “先生,你覺得盛家,是如何在這風雨飄搖中一直屹立不倒的?”

    “盛家在百年之前,就已開始行商,根基碩大,人脈廣泛,早已入那高門士族。幾代家主又是深諳經營之道,自然是保得太平。”李先生不假思索,娓娓道來。

    劉赫聽罷,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又是伸出手指扣了扣桌面,才道:“先生也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都道是盛家根基碩大,人脈廣泛,那又何曾有人問過,如何碩大?如何廣泛?”

    “在下洗耳恭聽。”

    “先生可知,盛家有一家規。凡男子到弱冠之年,女子到待年之歲,盛家便是一紙公文,放奴從良。”

    “這?!竟有此事?又是爲何?此舉於理不合啊!”

    “先生莫急。待孤慢慢說。盛家在府中給家奴設學。家奴自小,便要學習認字識數。待等外傅之年,便根據心性再分而教之。有學養蠶種桑,有學耕作養殖,有學採礦冶煉,有學駕車撐船。凡我等能想到之生計,無一遺漏。更有甚者,在成年從良之後,在朝爲官。”

    劉赫看了一眼已然驚掉了下巴的李先生,嘆了一嘆,繼續道,

    “盛家放奴從良之後,更是會根據此家奴所學之技,或贈農莊,或贈礦藏,如此等等,再給以婚配。從良家奴自立之後,也不必擔心收成生意,只要有產出,盛家全收,若是遇上戰爭災年,盛家則給予賒賬。另外,盛家常去那荒僻之地,一個村莊一個村莊買地買奴,但這些個荒僻之地,往往或有奇藥,或有礦藏,百年來如此循環,李先生且想一想。。。。。。”

    李先生驚得一身冷汗:“這盛家,當真是如這江南的春雨,潤物無聲啊!百年下來,這縱橫之間,枝枝蔓蔓,到處滲透。這些從良家奴,本是一無所有,進了盛家,不但學得技能,更受了脫奴籍,收贈產業這等大恩典,還旱澇保收。盛家這已不是收買人心,而是誅心啊!完完全全誅滅了這等人不忠之心。”

    “正是如此。”劉赫眯了眯眼:“因此上,無論時局如何紛亂,盛家總有物資供給。宗族也好,門閥也罷,打仗行軍坐天下,又哪個短得了物資銀錢?盛家又是長袖善舞,處事四海,各家哪怕是打得血流成河,也不會去損了那盛家利益。因爲一損皆損也。”

    “官家,如此說來,在我們北地,盛家是否也早已根深葉大?”

    “先生睿智。想來是盛家有那“中蠻有別”之嫌,又看慣了宗室更替,不欲同我們結交,因此在北地轉爲蟄伏。”

    李先生恍然大悟:“在下愧受睿智二字。只看表象而未曾深思,慚愧!”

    “故此,孤許盛家行商之權,要的是蟄伏在北地的盛家勢力顯露山水。而在南邊設學,一定要盛家介入,也是此理。有盛家淵源,孤在北地,也能多一分保全。”

    說到此,劉赫略顯蕭瑟:“先生也知,孤的母親乃是中原人士。孤雖爲公爵,但始終如無根浮萍。你道我爲何不接衆妾孩兒前來?爲的就是給皇叔一個安心,孤並不會忘卻那北地公爵之名,孤所做種種,都是在爲皇叔江山盡忠。”

    李先生動容,起身鞠禮:“在下多謝官家信任!在下當爲一衆門客之表率,盡心侍奉。”

    “孤要多多仰仗李先生。日後,這廂辦學修刊之事,就交於先生去辦。可使得?”

    “自然使得。官家儘管吩咐。”李先生但覺胸中躊躇滿志,起了爲天下讀書人一爭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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