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三十二、香蕾破
    四娘自進盛家園子開始,便覺得目不暇接。

    原在門前,只看大門,也是平常,哪知進了園子,就像進了迷宮,行了去路,回頭便找不到來路。每走一步,無論是前後左右,都是一景,且景景不同。

    那五彩碎石小徑上的每一粒石籽,都是打磨得瑩潤光滑,彷佛是那珠玉鋪成,伴着小徑,更是始終有那清清溪流。看那溪流清澈到不真切,四娘便留心多看一眼,一看之下,不免要去拍那心口壓驚,原是因爲這溪流並不是尋常引了進來就好,而是這引水之槽,均是用漢白玉鋪成。想這小徑彎彎繞繞,要用漢白玉砌成這麼個工程,可真真是大手筆。

    奇石假山本不是什麼稀罕之物,但盛家園子的假山,真真就是假山。或高或低,連綿起伏。低處或是奇花圍繞,或是幽沼相伴。高處更是有那飛瀑落下,匯入深潭,流向路邊清溪。

    四娘一個北地胭脂,初到江南,被這般精緻景象迷暈了眼。

    待到看見花廳前那諾大的荷花池,四娘已是走不動了,這些荷花睡蓮,無論紅藍紫白,都是不曾見過的。四娘想着自己久居公爵府邸,那皇宮也是經常出入,也算得是開了眼界之人。爲何一到此處,就恍如回到幼時,變成了那個初出鄉野的小丫頭,見着什麼都是新奇,看到什麼都是驚歎!

    再等進到花廳,四娘已自怯了。

    花廳中陳設華美,光是這些傢俱上這些描金鑲珠的的紋飾,就讓四娘心狠狠跳了幾下。再看那七尺多的水晶屏風,竟然豎起兩扇,牆邊一列縹色純正的越窯大缸,居然用來置冰!

    天氣炎熱,四娘穿着王妃服制本就厚重,再加上這進得園子來,一路驚乍,已是衣衫盡溼,臉頰潮紅。等坐定了,才覺得這花廳竟然是一點不熱,還有着絲絲涼意,四娘一想,便知道這些涼意,全仗着邊上那大缸裏的冰。

    跟着的兩個丫鬟,一路過來已然看傻,此時更是眼珠都不會動了,悄聲問着:“四娘,據說陛下那裏,水晶屏風也只得一扇吧。此處竟有兩扇。這盛家,到底是有多奢華?”

    四娘也不回答,只在想着阿壯說得果然不錯。這等人家出來的女郎,王爺要是真娶回去了,把王府賣了都是供不起的。由此更覺得貴嬪娘娘果然高瞻遠矚,此行甚是必要。

    正想着,盛馥奴僕送來了烏梅湯,說是讓這位夫人稍作歇息,女郎正在小憩,醒了就來。

    四娘婢女聽了,立即擺出厲害樣子:“你們家女郎好大氣派,竟讓我們王妃等着。這是什麼規矩?”

    盛家家僕也不着急,慢悠悠躬身行了個禮,笑道:“小娘子莫惱。我家女郎就是這般。別說是你們北地的王妃,就算是我們南朝的王妃們都來了,只要女郎在小憩,也是等着。”說罷就自轉過身走了,丫鬟還想說什麼,卻被四娘拉住。

    “跟個下人胡鬧什麼,我們還有正事。”四娘燥熱,口渴得緊,端起烏梅汁就喝,烏梅汁理細小冰塊碰着湯匙叮噹作響,惹得後面倆個丫頭直咽口水。四娘邊喝着,邊在心裏驚歎:“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家,大伏天裏竟拿着冰當石頭到處使。”

    正想着,聽得門外一道鄭重又清脆的聲音:“是寒府哪位來見?”隨着聲,花廳裏走進了一位女郎。

    但見這女郎,一襲月白青碧色滾邊絹衫,青碧色的裙裾,腰間一根橙紅色封腰,玲瓏窈窕,膚白如脂,朱脣輕點。一雙杏眼流轉之間,靈氣盡顯。十字髻上一對珍珠圈鑲石榴石發叉,與那橙紅色封腰相得益彰。端的是十足的好相貌,十分的好妝扮。

    四娘丫鬟醒了神,清了清嗓子,上前福了一禮:“盛女郎,原是我家耀王妃前來拜會。”

    誰知這女郎竟是笑了起來:“你是哪個府裏教出來的丫鬟?竟是這般的眼力?你我原是一樣的,你服侍你家王妃,我服侍我家女郎。”

    四娘三人一聽,頓覺難堪。再細看,這女郎裙裾的確剛沒鞋履。轉回來,只能怪自己被這丫鬟的氣派驚怯了,竟不曾細看。

    四娘強笑着,裝着罵那丫鬟:“就說你魯莽,人都沒辨清,就亂認!”

    綠喬從眼底泄出鄙夷,笑着道:“我家女郎是怕王妃等得不耐了,先讓奴來回一聲。”

    “但不知,這位王妃是什麼淵源。我家女郎並不曾識得什麼耀王。如今請王妃告知明白,奴好去回了女郎。”說着也向四娘淺淺福了一禮,便不客氣地打量起來。

    但見這王妃,一身皮骨,算是珠圓玉潤。也是生得一雙杏眼,眼中精光卻是零碎,左顧右盼之間,少了端莊貴氣,多了輕浮揣摩。紅脣巧鼻,端的動人,只是套在這華服之中,爲何不稱?

    綠喬腹誹,這定是哪房妾室扶正來的王妃。通身上下,哪有有一點宗室貴婦氣度?連那寒門商賈家女郎都是不及。

    四娘再三斟酌,終是開了口:“我家王爺,原先並不是王爺。是那赫公爺。劉赫,也是你們叫的寒公子。”

    此言一出,綠喬倒是抽了一口涼氣!什麼?!寒公子的王妃?!王妃就是正妻!他居然有正妻?!那還整天圍着我們女郎團團亂轉!呸!比那恪王更不是個東西!

    綠喬忍着那口氣,仍是笑吟吟的:“王妃稍坐,奴去通稟了女郎。”強忍着想要問候劉赫祖宗十八代外帶這個王妃祖宗十八代的恨意,仍是一步一婀娜地從容走出花廳,待到那三人看不見,便提起一口氣,朝着苾馥軒飛奔而去。

    苾馥軒內,盛馥纔是換完衣衫,梳好了頭。齊恪在一邊正挑揀着簪子。

    盛馥身着一襲絳紫絳紗衫裙。齊恪看了,舉着一根紅寶石簪子,躊躇半日,無從下手。

    “梅素,你這衣服,原不配這紅寶石,可你又一貫的喜歡。”

    盛馥轉頭,接過齊恪手中髮簪,放回了簪匣。又打開另一個匣子,拿給齊恪。

    “原來,我也並沒有告訴過你。日常戴的,並不是我真喜歡的。你且打開這個匣子看看。”

    齊恪聞言甚是驚訝,又覺高興。驚訝的是這些年,竟不知盛馥原是不喜紅寶,高興的是,如今盛馥終是說了這些年都不說之事。

    齊恪打開匣子,匣裏橫臥着一套漢白玉點着藍寶的頭面,貴重清雅。

    “孤今日才知,梅素居然愛這樣的。慚愧。”

    說着就幫盛馥簪上髮簪,戴上華勝,穿上耳環。

    初柳在邊上見了,忍不住打趣:“殿下如今是一日比一日落魄了。這原是奴的活,殿下居然要搶了做。”

    “不妨。只要素梅高興。”說罷便望着盛馥笑了起來。

    盛馥難得羞澀,伸手推了齊恪一把:“你不是要去看那圖紙。爲何還不去?”

    “孤不去,孤且等你一起看。”齊恪也不避初柳,直接握住了盛馥推來的手。

    初柳見了,只想避走,正想擡腳,綠喬喘着粗氣到了。

    “女郎,女。。。郎。。那。。王妃。。。原”綠喬猛然看到齊恪也在,剎時住口。

    初柳立即會意,立即上前邊幫着綠喬順氣。暗地裏掐了綠喬一把,示意不該說的,這會且別說。

    綠喬那個急,心道這會兒不說,一會女郎又是勃然大怒該當如何?這可不是尋常小事,而是那寒公子一向在哄着,騙着女郎。

    雖說如今女郎跟恪王殿下修好已是八九不離十之事。但被寒公子哄騙,於女郎定不是件美事。正着急要如何纔好,卻聽盛馥說:“走罷。也別讓人家久等了。”

    綠喬心想恪王殿下這回總是要回苾馥軒了,誰料他還是不走,跟他們一路到了花廳之前。

    “梅素,既是見女眷,孤就不陪你了。孤且在此處轉轉。”

    盛馥又橫了齊恪一眼:“這大毒日頭的,你倒真是好心思。隨你。”說罷就轉身進去了。

    綠喬就快哭了,左也不是,右也不好,又恍若看到自家女郎氣到發狂,心一橫,便攔住齊恪:“殿下,奴有事要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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