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四十八、秋庭月
    劉赫回到府邸,李先生便帶着一干門客急忙迎上。.bxwz9.org

    “殿下!”李先生擡頭橫了一眼跟在劉赫身後的阿衛!說了不要去報,爲何還是要去?!

    “李先生免禮。”劉赫虛扶了一下:“請先生隨孤到書房。”

    “衆位先生夫子,請自去歇息吧。孤勞你們掛懷,慚愧!”

    “阿衛,孤交代你的事,即刻就去辦吧。”

    劉赫還是如平日一樣,從容、溫厚,可而今他的眸,卻跟夜空一樣深諳,還比那夜空還少了朗星柔月之色。

    阿衛拖着灌了鐵砂似的腳,挪到了密庫。雙手顫抖着取出鑰匙,再是顫抖着推開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冷清清的月光透過窗棱照在密庫一排排的木架上,陰冷無比。

    阿衛打了個寒顫,眼眶一熱,鼻子也跟着抽了起來。

    “四娘,你爲何要來這裏?!呆在北地府裏難道不好?!”阿衛用火摺子點了燈,一排一排架子摸索着搜尋過去。

    待到摸到那排白色瓷瓶,阿衛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四娘,你原是跟奴才一樣的人。既進了後宅,就該安生些!爲何非要生出這些肖想來,白白斷送了性命!?”

    阿衛哭夠了,就着袖管擦了擦一臉的涕淚,懷揣着重愈千鈞的白瓷瓶,向劉赫書房慢慢走去。

    這一路,原是不長。阿衛卻是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走着,想着四娘往日裏對府裏奴才還算寬厚,哭一回;走着,想到往後府裏便再沒個四娘了,哭一回;走着,想着奴才終是奴才,主子若要你死,縱是往日再親厚,也是無用,又哭一回。。。。。。

    阿衛叩開了劉赫書房,垂着頭雙手奉上白瓷瓶。只怕是主子看見他那腫得跟桃仁一樣的眼睛,又生煩惱。

    李先生呆坐在旁,見劉赫接過瓶子,哀嘆連連:“四娘雖是行事魯莽,犯了大不諱之事,可當日之事老夫也有過失,如今卻是不擔半點干係,這。。。。。。”

    劉赫吩咐阿衛再去廚房,備些酒菜,送去四娘院中。說是隻挑四娘平日裏喜愛的。阿衛應了一聲,抹着止不住的眼淚出去了。

    “李先生莫要自責。”劉赫猶如大石壓胸,氣悶不已:“自四娘南下,她的命,就已是丟了!說來,也是咎由自取!”

    “雖是無望,老夫還是要替四娘求上一求!”李先生撩袍跪下:“殿下,哪怕是再爲客僮都好,能否饒過四娘一命?!”

    劉赫靠坐在窗棱之前,銀白月光如那薄霧籠罩於俊顏之上,凝結成了一幕寒霜!

    “先生起來。”劉赫起身攙起李先生:“此事無需再議!先生就按孤方纔所說,寫下供狀、奏摺。明日,將奏摺快馬送回大都去吧!”

    “這事的因果原就不在先生這裏,先生就莫要再自尋煩惱了。”

    李先生無奈,嘆着氣應是告退。走出門來也是一陣踉蹌。四娘確是蠢妒之婦,但如今,卻要爲這牽扯朝堂的無頭公案償命!即是可憐,也是不公!然!不枉死她一條性命,便要搭上千萬條性命,這可憐、不公也就如那浮塵般輕飄無重了!

    四娘被軟禁於這小院之內已有時日。起初白天惴惴不安,夜裏更不能寐。總怕着突然哪天小院門口就來了一隊侍衛要押解她回去。漸漸的,看伺候的人也沒少,一日三餐也是照常,除了不能出這院子,其他也同往日無異,便逐漸放下了心。想是王爺終究念着這些年的情分,關上她一關,冷落一番,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要說去盛家園子,本就不是妾的主意;要說王爺氣得吐血,那也不是妾氣的,而是給那盛家女郎氣的;要說冒穿了王妃服制,本就是那李老夫子多事!雲城又不是大都,府里人不說,哪個又會知道?!

    四娘日日心裏盤旋這些,由此更是放下了心。只等着王爺哪天消了氣,便能放她出了這院子。

    今夜原本四娘已是歇下,突得丫鬟又來敲門,說是廚房送了酒菜來,殿下一會兒就要過來!

    四娘一躍而起,先是虛空拜了幾拜:“菩薩慈悲!殿下終是不怪妾了!待妾出了這院子,自是要備好貢品,好好還了願!”接着就着急忙慌地喊了兩個丫鬟進來幫着更衣、梳頭、插簪、描眉、擦粉、上胭脂。末了還不忘記讓丫鬟重理了睡牀,再燃起一爐薰香。

    四娘看着鏡中之人,雲鬢如墨、膚白如玉、桃花香腮、殷紅朱脣,燭光跳躍,映在眸中,更是靈動熱烈。只是。。。。。。?四娘拿起絹帛,把胭脂、口脂都擦去了七、八分,又把耳環、簪子盡數取下,在首飾匣裏淘找了好一會兒,拿出了一支銀鑲紅寶的髮釵,斜斜插入髮髻。

    嗯,如此纔像是日日在這院中飽受煎熬,真心悔過的樣子。四娘讓丫鬟收拾了妝匣,便讓她們下去,說是今夜不用伺候了。

    兩丫鬟相視一笑,王爺半夜來四娘房裏,還又是酒,又是菜的,哪個不知該避遠些?想着明日便可出了這晦氣院子,兩丫鬟心裏也是高興,遂道了聲是,就急急退走了。

    四娘坐在桌邊,看着溫鼎內的酒菜,伸出手去試了試,還好,未曾冷了。轉眼看到自己的大袖差點浸溼,瞥了下嘴,這衣裳就是累贅,不如我們北朝窄袖那麼清秀爽利。忽的四娘一個激靈,立即脫了剛穿上的水藍色衫裙,只留那水紅色兩當,換上了藕白色縛袴,再用絲帶紮了褲腳,找了件藕白色薄襖、淺淺批上。

    急忙忙又重新開了妝匣,細細淡淡的,於面頰之上描上了兩道斜紅。

    四娘再看鏡中之人,端的一副嬌媚、慵懶、委屈模樣。忍不住拿起帕子掩住了口竊笑:“如此,纔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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