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四十九、照落花
    劉赫披着一身寒霜似的月色,緩緩向那小院走去。.bxwz9.org

    他仍是不想再見四娘。也曾是想過,只需賜下藥去,無論四娘願還是不願,事情終是了結了。如此於自己,也最是輕鬆容易。

    然而不成!四娘身後,還有着那位千嬌百媚,心思如絲的後宮貴人!

    這貴嬪娘娘此番如此用心設計,究竟只是爲了那個情字,還是對當日盟約已有了猜忌,藉此事敲山震虎?

    “孤道自己有那先聲奪人之力,卻不想,確是處處受制於人!”劉赫心中悵惘憤慨,一伸手,用力推開了四娘房門。

    紅燭搖曳,滿室生香。四娘嬌羞地俏坐於繡牀一角。見劉赫進來,又是歡躍,又像是委屈,下了牀,娉婷着走來,深深一禮:“妾見過殿下!”

    劉赫目光落於四娘髮髻,這髮釵?似曾見過?

    四娘見劉赫盯着自己雲鬢好久不動,便覺得,今晚這根髮釵是真真戴對了。

    “殿下是不是覺得這釵子眼熟。這原是妾進府那天戴的,是貴嬪娘娘賜得嫁妝!”

    “起來吧。陪孤坐坐。”劉赫眼中盡是嗟嘆,心中不免感慨:“若是初柳、綠喬出嫁,梅素怕是十里紅妝送嫁都嫌不夠。四娘這主子,一枝銀釵便打發了。難怪讓她送來死,也是毫無猶豫憐惜。”

    四娘俏目靈動,揣摩着王爺心境,見王爺眉目之間還是陰沉,便道必是要自己先認錯求饒,才能讓王爺順着梯子下來。因此一聽劉赫吩咐便急忙忙起來,轉身到了桌前,從鼎裏取出酒菜,一一擺好,又斟了兩杯酒。自己雙手捧着一杯,又朝劉赫跪了下來。

    “殿下,妾原就是蠢笨之人。殿下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罰也罰了,關也關了,妾也知道錯了。殿下就莫再生妾的氣了!”四娘杏眼閃着瑩瑩淚光,仰頭看着劉赫,又是故意讓外襖褪下幾分,燭光之下,端的是動人。

    可劉赫那對深水幽眸,始終遙看着窗棱外的月色,修長手指,始終在桌上輕輕叩擊,一下、一下、一下。。。。。。就像敲擊在四娘心上,漸漸的,四孃的心,慌了。

    “殿下!”四娘跪行貼緊劉赫,放下酒杯,伸出手臂想去環住劉赫。

    劉赫一擋:“四娘,孤讓你坐下,好好說話!”

    四娘鬧了個面紅耳赤,心裏暗罵自己性急沒出息,這麼些年了,還不知道王爺的脾氣?!

    四娘摸了摸自己的髮釵,訕笑着坐下。又偷偷看了劉赫幾眼,見他還是沉思不動,便又起身,拿起筷子,給劉赫佈菜。

    “四娘,你做了半輩子的奴才,從未想過於己不公麼?”劉赫還是看着窗外,聲音清冷。

    “妾生來就是個奴才命!還是承蒙舊主擡愛,才能跟了殿下,做個半個主子。這些年已是享福了!”四娘眉梢眼角都泛起寫意:“有多少原跟妾一樣的,如今還是奴才!妾若還不知足,就太不識擡舉了。”

    “四娘覺得,你的主子待你如何?”劉赫轉頭看着四娘,意味不明。

    “貴嬪娘娘對奴婢一向是好的。不然,怎會給了奴婢給殿下。”四娘想也不想,衝口而出。話一出口,又覺哪裏不妥,只是,又是哪裏不妥呢?

    “呵呵!”劉赫乾笑兩聲:“四娘,你入府也有五、六年了吧。怎麼到如今,你還只認鄭凌瑤是你主子?在她跟前,你稱奴婢,在孤跟前,卻是稱妾!怎麼?你要讓孤同你一起做她的奴才麼?”

    四娘花容變色,原來是此處不妥,急忙“噗通”一聲跪下:“妾,奴婢!妾!不敢啊!殿下!原是說慣了,殿下息怒!”

    看着劉赫越發陰沉的臉色,四娘一時六神無主:往日裏一貫是這樣說,殿下也未曾動怒。今日卻是說不得了?倒是爲何?難不成是與貴嬪娘娘起了嫌隙?只是,這嫌隙又從哪兒來?難道是爲了那盛家女郎之事,殿下終是信了我,去質問了貴嬪娘娘?

    想到此處,四娘頓覺心中舒暢,輕嗤一聲:你再好,畢竟也是在那宮裏,不得親近。奴婢再蠢,也是王爺的枕邊人!

    既如此,那便再推上一把?四娘將自己的聲音再是拿捏得更怯弱些,

    “殿下息怒。妾是最蠢不過的,想不周全事情。這原是說慣的,殿下又一向迴護貴嬪娘娘,也未曾讓妾改過口,再說貴嬪娘娘,也斷不讓妾改口。”

    四娘越說越輕,不時擡頭,看着劉赫臉色不斷猜度。只怕一個不慎,又掀了劉赫逆鱗,那今夜,便是廢了!

    “呵呵!”劉赫伏下身,目中深潭似要把四娘淹沒:“四娘,鄭凌瑤當年把你擺在孤的身邊,一是因你忠,二便是因你蠢!”

    “若是你那主子,如今要你去死,你可願盡忠?”

    四娘嚇到了,一下坐倒在地,神色倉皇:“殿下,這好好的,貴嬪娘娘爲何要讓妾去死?爲了妾那日去盛家女郎府上之事?那原就是貴嬪娘娘的主意啊!殿下!妾是殿下的人,殿下求求貴嬪娘娘,饒了妾吧!”

    “你如今倒知道是孤的人了?”劉赫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那爲何當日不問孤來討主意,而要去問你的貴嬪娘娘討主意?”

    “原來孤的事情,都要由你們來拿捏的麼?你們若肯,便讓孤高興一回,要是不肯,管他是天翻地覆,還是天崩地裂,都不能讓孤隨了心!是也不是?!”

    劉赫越說越怒,手中酒杯狠狠摔出。片片白瓷如那水珠入油,紛紛炸起。瓷片鋒如利刃,四娘躲避不及,幾滴血珠順着那淡淡斜紅傾下,落於四娘白襖之上,也落在四娘心裏。

    殿下今夜到底爲何而來?原不是消了氣纔來的?爲何提起貴嬪娘娘又是如此?四娘思緒紛紛擾擾,又是害怕,又是驚恐,怎麼都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是了!必還是殿下爭不過貴嬪娘娘,故此來妾這裏撒撒氣,那倒也是常理。眼下,順了殿下的氣纔是要緊!

    既想到了,四娘舉着帕子,掩面就哭:“殿下,妾跟二孃、三娘差不多一同進府,那也不說了。可後來,殿下納了五娘、六娘,妾哪裏有絲毫醋妒了?她們進府,還是妾一手辦的。貴嬪娘娘當日也曾罵妾無用,拴不住殿下。妾也委屈。若妾真的是隻當貴嬪娘娘是主子,那五娘、六娘妾只要隨便找個什麼由頭,便斷不會入府了。。。。。。”

    “盛家女郎這事,當時府裏真的是亂了。妾實在沒有辦法,纔去找的貴嬪娘娘。誰知她給妾出了這麼個混主意!害慘了妾!妾原都是爲殿下着想!”

    聽着四娘哭訴,劉赫心中愈發慘淡,叫什麼殿下!喊什麼王爺!原來孤纔是那仰人鼻息之人啊!

    “四娘,事到如今,你還是口口聲聲爲了孤好,替孤着想!若真是如此,孤喜歡的,你必定是會多十倍的喜歡。孤中意的,你必定是會想法設法替孤得來!四娘,可曾有?”

    劉赫嘆了口氣,蠢鈍如四娘,又能問出什麼來?毅然決然,劉赫掏出懷中瓷瓶,置於桌面:“四娘,此乃你貴人主子所賜。你好生領着賞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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