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自己總該比鷺岑得臉些,沒曾想女郎卻是給了自己這樣兩條絕路來選!
掌嘴也就算了,罰跪也便罷了,這賜“奴”字,可是要用烙鐵生生的在臉上燙個奴字出來。燕於知道,除非是家奴罪大惡極,盛家一般不動此罰。如今自己只是輕慢了些,卻也當得罪大惡極?況且容顏一毀,大郎哪裏還會再看一眼?大郎若要丟棄了,日後哪裏還會有出頭之日?哪裏還會有榮華富貴?故此路斷斷不通!
爲今之計,只有出府了。但女郎的意思,若出府了還跟大郎有半分牽扯,便要自己以命相抵。
只是女郎,你也太高看了自己。這茫茫人海,你還能盯得住我了不成?只要大郎不忘情,假以時日,我必能捲土重來,屆時能有個名份也未可知。
想到此,燕於也不慌張了。先拜了下盛遠,又轉回身來,對着盛馥欠了下身子:“奴選出府。”
燕於話音剛落,一向低頭不語的盛爲向盛遠伸出了一個大拇指:“大哥實在是好眼力!二郎敬佩!”
盛遠那雙辰光不息的美目中,流轉的銀河幾不可見地滯了一滯,笑道:燕於是聰慧之人,自然要選易行之路。”
“真是爽快!”盛馥而今是真笑了:“我記得你是家生的,看你年歲,也早已從良了吧。這倒也省了一番手腳。”
“初柳,一會喊人帶她去管家那裏立字據,再送她出府。”
“走之前,把她頭上的,身上的,但凡是盛家的東西,都給我拔了,扒了。凡從京裏帶來的,一樣不許她帶走。再知會大家,把她留在那裏的東西也都抄沒了。她家中之人的營生,也都不要做了。以後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再與盛家無半分干係!”
衆人一聽,這與當初她處罰末楊一般無二。末楊當初是被齊恪藏了起來,未在府中,否則怕是當場會被盛馥挫骨揚灰。如今燕於也遭此處罰,一則是真犯了規矩,這二則,怕就是爲了當初末楊與她私交甚篤,殃及池魚,如今她也算是連坐了。
燕於聽得盛馥竟然要充沒自己所有私產,還要斷了家中營生,又急又氣又是憤慨:“女郎,我究竟是觸了你多大黴頭,居然連我家中都要牽連?!”
“哈哈!”盛馥一笑:“虧得大哥還誇你聰慧!在我看來,真是蠢得可以!”
“原來,我並未想衝沒你的東西,也未想牽連你家中。可惜,你既跟我領罰,卻還去拜我大哥。”盛馥嘖了一下:“我本就是爲了你目中無人而罰你,你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重犯。”
“方纔居然還稱起我來了!”盛馥一眼掃向盛遠:“看來,還真是個得臉的。”
“你如今要保住你那些東西呢,也不是不行!”盛馥幽幽地看向燕於:“要麼賜奴字再出府,要麼衝沒你的東西,選罷!”
燕於僵在那裏,有些失措。大郎已是作壁上觀,再去求他,那在女郎那廂就形同火上澆油。或者,此刻自己越是委屈,來日大郎越發會補償些?留得青山在,還怕無來日?燕於一狠心:“女郎衝沒了就是!燕於再無二言!”
盛馥呵呵一笑,便差人押了燕於去找官家立字據。燕於走時一步三回頭地看着盛遠,盛遠卻是視而不見,而是滿面奚弄之意地看着齊恪。
盛馥轉眼已是專注在喫上,由綠喬服侍着慢慢地喝了一碗湯,又吃了幾筷子菜。只是因着喝藥不能喫魚蝦,有些掃興。喫罷了,心滿意足地說了句:“我也乏了,且回房去了。你們幾個不知被什麼蒙了心的,自便罷!”
初柳忙去招呼了人來擡軟榻,齊恪也起身送盛馥回房。
“梅素,你這樣就廢了拂之的大丫鬟,不僅是爲了她越矩之舉吧?”進來房,齊恪輕聲問道。
“自然不是!”盛馥美目一翻:“怎的?因她是末楊昔日密友,殿下心疼了?”
齊恪扶額:“別喊我殿下,我喊你祖宗可好?都說了孤原是被設計之人,只怕憤恨還來不及,哪裏有的什麼心疼?”
“原是你說的,切莫生事讓拂之藉此得了由頭動你莊子的由頭,你卻是明着挑事。。。。。。”
“蠢!”盛馥一手掐上了齊恪胳臂:“那奴婢沒規沒距,輕慢了你跟盛爲,家中本不該容。且我想起莫念又見她張狂,就越發來氣!哪天莫念要真的歸宗,大哥身邊有這樣一個人在,你覺得莫念會如何?”
齊恪恍然大悟:“梅素你這一石二鳥之計,倒是想得快,使得狠。”想起自幼見慣的宮中軼事,又想起武順帝如今的後宮爭鬥,齊恪心有餘悸:“虧得是你當機立斷。否則等莫念歸宗,只怕要吃盡燕於的苦頭。到時候這小二郎性命是否能保,都是難說!”
“所以今日要殺雞儆猴!那些個勢力奴才,別以爲捧着盛遠便是好了,我真要罰,盛遠自也保不住!”盛馥得意地哼了一聲,又擰了齊恪胳臂一把:“你快去罷,別叫他們等了!”
齊恪蹙着眉,不爲別的,是真疼!盛馥下手是一點不帶留情,但凡掐上,擰上,必是全力以赴。
盛遠見齊恪揉着胳臂,皺着眉出來,更覺好笑:“爾永,我那妹妹又做了什麼?你竟是這般苦楚?”
盛爲拉了下嘴角,那瘋婆還能做什麼,又掐又擰,就缺咬了!這原是他們倆的相處之道,只是此時盛馥卻爲何。。。。。。?盛遠靈光乍現:“大哥,你且讓殿下把大袖撩起一看,便知道了!”
“哦?如此說來倒真要看看了!”盛遠頑劣之心大起,走到齊恪跟前,撩起袖子就看----只見齊恪胳臂上,紅、青、紫、黑一片一片,新痕蓋着老傷,老傷錯着新痕,層層疊疊,煞是好看。盛遠頓時眉糾結不堪,哭笑不得。
“爾永!你是越發地縱着她混鬧了!”盛遠拍了拍齊恪肩膀,心中對燕於之事更是清淡了幾分。
“無妨!孤就是懼內,也不怕別人笑話!”齊恪端起茶盞:“拂之,孤繼續給你接風洗塵。勿讓方纔之事擾了我等興致纔好!梅素性情焦急,若得罪了拂之,擔待些吧!”
“若是拂之舍不下燕於,待日後孤開解了梅素,再讓她回盛府就是。”
“爾永言重了!”盛遠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一個奴婢罷了,不足掛齒。只是,倒是牽連爾永又遭了一回磨折!”
“原也是孤該當!”齊恪慚愧不已:“只要梅素解氣,孤無怨言!”
盛爲正在喫那炒蟹黃,聽得齊恪如此說來,差點忍俊不住就要將蟹黃噴了一桌:不知方纔又得了盛馥什麼指點,齊爾永如今倒也是越來越會扮戲了!
“爾永的傷可好些?”原就是爲了探傷而來,盛遠終是問到了正題。
“孤的傷不妨事。看似兇險而已。”
“果真?”盛遠看向盛爲、綠喬。
“回大郎,殿下是被箭射斷了肋骨,所幸入肉不深。只是當日殿下自己硬拔箭頭,傷口倒是比原來的難看了些,癒合也慢了些。”綠喬先向盛遠福了一禮,再是垂首慢慢回稟。
其實此刻綠喬心中甚是得意解氣,但也是守足了十二分的規矩:女郎方纔就是藉着燕於不守規矩才能生事打發她出去的,如今自己可切莫讓大郎尋到錯處,倒讓女郎難堪。
“我這次倒是帶了好些藥材來,還有些古方,說是對生肌有奇效。回頭讓唐太醫配了試試。”
說罷又有些擔心地看了齊恪一眼:“爾永,聽說肋骨折斷之痛很是難熬,我看你行動自若,可別是硬撐的!”
“無妨!”齊恪感激地抱了抱拳:“因是。。。唐太醫有一古方,鎮痛愈骨。孤如今雖是皮肉之傷癒合慢些,這骨傷倒是好了許多!”
盛爲聞言瞄了齊恪一眼,心道這明明是垂伯的藥,垂伯的方子,爲何要說成是唐太醫的?!只是他如此說,必有道理,此時必然不能洞穿,隨後再問罷。
“這謀害你們之人,可曾追查到了?”盛遠又是飲盡了一杯桂花酒,綠喬見了趕緊滿上。
“乃是北朝耀王府中侍妾買兇而爲。”齊恪心想此事在向盛府報信之時已然言明,如今盛遠又問,便是明擺着不信。不信就不信罷,反正是家中之人,也無干系。
“我說是真兇!不是你們推出去頂缸之人!”盛遠敲了敲桌子:“若我真信是那劉赫侍妾做的此事,他們如今在南朝還豈能有一個活口?”
“拂之,並非是孤刻意隱瞞,實在是真兇難尋!”齊恪嘆了口氣。。
盛遠眯起瀚眸:“你們就未曾想過,那耀王劉赫就是真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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