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七十一、雪魄侵
    聽得盛遠前後說法相悖,齊恪愣怔了:“拂之,你此問與你方纔所說豈不是背道而馳?”

    盛遠看了眼綠喬,綠喬識趣,立馬退了下去。又眯着眼看了看盛爲,良久說了句:“罷了,留清留下罷。”

    此刻花廳之中,只剩下郎舅三人。盛遠並不管齊恪急迫,先是從容自斟了一杯桂花酒,繼而晃動着酒杯,看着金黃色瓊漿在杯中盪漾,展露了一個見者迷醉的笑顏。

    “爾永!末楊現在何處?”

    “她早已私逃。孤當時搜遍雲城,也未曾尋到!”又是末楊!齊恪而今想到她便是切齒痛恨,復添上彼時荒唐的自我羞愧,參雜混淆,便有了幾分戾氣。不自知的,齊恪眼露殺氣,額上青筋也跳動了起來。

    “你搜遍了雲城?可是真的搜遍了?或者,她並非私逃,而是你私藏了?”

    “拂之你!”齊恪縱是再不想生事,聽得盛遠說他私藏末楊,也是忍不住暴起:“孤自認從前確是混劣,但如此下作之事,孤卻是做不出來。旁人不信孤也便罷了,但拂之與孤自小一處,難道不知孤的心性?”

    “大哥,如今你說殿下之前行事荒唐,到是沒錯。但如今私藏末楊此等,實在無稽!”自從齊恪在木犀之藪門口自拔箭頭,盛爲對他比從前不知親近、信賴了多少。此刻聽得盛遠刁難於他,忍不住要分辨幾句。

    盛遠揮揮手,示意齊恪坐下,稍安勿躁:“憑末楊,她有什麼本事能躲得過王府禁衛搜查?既非爾永私藏,總是有人私藏了,然否?

    “你想當然搜遍了雲城,可是那北地之人的府邸,你可曾查了?搜了?”

    盛遠話落,齊恪已失神跌坐下來,先覺熱血衝冠,後感冷水澆身。

    盛馥才說疑是劉赫,此番盛遠亦是疑此。齊恪雖向來忌憚劉赫心儀盛馥,但亦當他是謙謙君子,故才容得下他一個北地王侯在南朝橫行直走。但若果真是他步步設局,連末楊都是他收買安排,那此人用心之巨、之密,便是可憎可怕了!

    “孤不曾留意過劉赫府邸。”齊恪幾乎是一字一頓說了出來,心中已是懊悔萬分:“孤只當那賤婢與北地必無瓜葛,因此未曾起過一點疑心。”

    “孤信他對梅素情深,既情深又怎會重創於她?故那一箭,孤從不肯信是他指使安排。孤又錯看人了不成?!”齊恪十分失意。

    “未必就是如此,大哥也只是猜測而已!”盛爲忍將不住:“殿下先不忙自省,既是大哥有疑,那就往此查上一查再論!”

    “自是要查!只是,爾永的禁衛去查,還是,盛馥的私軍去查?”盛遠似不經意地淡淡問着。

    “自是孤的禁衛去查。名正言順之下,邊卡城衛才能爲孤所用!”齊恪險些脫口而出“雙管齊下”,只是不知爲何就覺不妥,話到嘴邊急忙改口。

    “如此也是妥當!”盛遠嘉許似地點了下頭,又見齊恪沉悶不已,嘆息了一聲。

    盛爲卻還是不信劉赫是那等樣人!可如今大哥篤定,齊恪又是信了大半,他再刻意辯解既是突兀又是無用。可再由着他們說將下去,劉赫就越難脫得嫌疑。

    爲今之計,就是岔開話題,奔着別的說去。這。。。。。。如何說?又說什麼呢?盛爲苦惱,擡起一手支頭,待觸摸到自己鬢髮----“哈哈哈”,盛爲在心中大笑三聲,二郎真是機智!

    “大哥!”盛爲邊喊盛遠,邊伸手拔了了髮髻上的玉笄:“你看這玉笄如何?”說罷就一把塞進了盛遠手中。

    盛遠手中被莫名塞入一支玉笄,也是無語。想起盛爲一貫的做派,只當他又是得了什麼稀世之物拿來炫耀。盛遠揶揄地看了盛爲一眼,訕笑了一下,既他要大哥掌眼,那便看一看罷。

    玉笄入手溫潤細膩,未看便知不是凡物。盛遠攤開手掌定睛看去,還未曾看得真切,便覺着心揪了一下!

    這是。。。。。。?湮沒已久的往事,一片一片,一件一件,接踵而至涌上盛遠心頭!不是早已忘情了麼?不是早已心堅似鐵了麼?何以還是觸之即痛?

    “倒是不錯!留清是從何處得來?”盛遠平靜似水,不見毫釐卓殊。

    自見盛爲拔笄,齊恪也暫拋了劉赫一事,只想看盛遠見到發笄會作何道理。待見盛遠依然故我,齊恪反而不能泰然。

    “拂之你看,孤也有一支。”齊恪也取下發笄,遞予盛遠。

    “你們竟是都有?那可曾備了我的?”盛遠玩笑着,手指卻鬼使神差地在玉笄上撫摩起來。

    “你那妹妹,只想着自己郎君,我這個也是費了我一番吵鬧才得來的。大哥你又哪裏會有?”盛爲盯着盛遠手指,心中直道:是了!是了!

    “梅素說,這乃是從園子庫中翻到的一塊老料。她見着好,便拿來用了。”齊恪也是見到了盛遠那不肯流露的情愫從手指宣泄而出,就想再激上一激。

    “後來庫房查賬才知,這塊料原就是拂之的!梅素可算是佔了你的便宜。”

    “哦?!”盛遠手指輕顫了下:“原是我的?天長日久,倒是不記得了。”

    “這麼好的料,百年也難得一塊。如今大哥不記得是因着好東西太多,只是當初爲何卻不曾拿來爲自己制個笄,佩、的?倒白白扔在庫房積灰。”

    “這蘭花笄你可是喜歡?”一雙晶瑩明澈的秀目,含情脈脈地看着盛遠;一雙白皙玲瓏的手,正捧着一杆頭似蘭花待放,身如蘭葉俊挺、自帶霞光斑斕的白玉發笄。

    “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喜歡!”盛遠接過發笄,也攬過了那位玉人。

    “女郎說,大郎魯莽滅裂又怯懦無邊。女郎耗盡了血淚、虛度了這些年的光陰,卻如同水中撈月,寶山空回,如今只落得兩手空空、心神俱碎。”

    “女郎自此與大郎鏡破釵分,一別兩寬,生死不復相見!”。

    “趕了這幾日的路,我也累了。今日便如此罷,爾永,留清,你們自便就是!”盛遠像是拋下火紅的烙鐵般扔下了玉笄,對着齊恪拱手一禮,倉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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