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八十七、憐無崖
    說是一起用些點心,其實就是四個人八隻眼睛看着莫念一人獨食。看見小兒郎囫圇吞棗般喫掉了自己那碗,盛爲急把自己那碗推上。

    “謝過二叔!”莫念雖是頭也不擡地又揮起了湯匙,卻不忘道謝。衆人見他喫地還是急迫,第二碗又快要見底,不用問也知這實在是餓壞了!盛馥對初柳使了個眼色,初柳會意,立即端起盛馥那碗餛飩,輕輕攪動起來。

    “當心燙到了!”“慢些喫,別噎着了!”齊恪、盛爲見着莫念這風捲殘雲的喫法,生怕有什麼閃失,就不再管他那“食不言”的規矩,幾乎一同驚呼!

    莫念喫掉了盛爲那碗,放下湯匙,舔了舔嘴脣,輕聲道:“莫念飽了。”話雖如此,眼神卻是誠實地追着齊恪面前那碗,甚是渴望。

    “哥兒,來!這碗涼了。”初柳及時擺上了手中的碗,眼神中也盡是憐惜:“哥兒慢些喫。有的是呢!”

    莫唸的小臉倏得緋紅,人也有些扭捏起來:“莫念不是餓的,只是這餛飩好喫便貪嘴了!”

    “餓了也好,貪嘴也罷,這是家裏,想怎樣喫就怎樣喫,無妨的!”盛爲颳了一下莫念鼻子:“若喜歡,以後便讓廚房天天做,如何?”

    莫念雙眸閃閃,不住點頭。這一碗餛飩,終是喫得比之前慢了許多,不再叫人看着膽戰心驚了。

    “初柳,把這碗給我們三人分了,我們也嚐嚐。”齊恪不想莫念窘迫,招呼初柳。

    “我又不餓!”盛馥怪嗔地看着齊恪:“倒跟侄兒搶食了。”

    齊恪對盛馥擠了擠眼睛,下巴頦往莫念那邊指了指,盛馥頓悟:“那就喫幾個罷。確是有些饞了!”

    一時間,桌上湯匙碰着碗壁叮咚作響,莫念見着了,笑得一雙大眼眯成了一道縫:“確是好喫吧?!”

    “嗯,確是好喫!”衆人附和。盛馥垂下了頭,怕讓莫念瞧見眼中淚光。

    初柳默默地退了出去,一會兒再帶着人來收拾碗勺之時,手上多了一杯一壺。“這是山楂蜜茶,消食甚好。哥兒嚐嚐。”

    縹色杯中浸潤着一顆殷紅的山楂,配着淡紅湯汁,散發着淡淡蜜香,莫念看了就忍不住喜歡,仰頭對初柳一笑:“莫念謝過初柳姐姐!”

    “難爲你倒是想得周到!”盛馥有些慚愧。

    “奴是看哥兒一氣吃了三十幾個餛飩,怕他積食。到時候要喫苦藥,還不如喝這個。女郎、二郎自小不都這麼着?若記不得這些,還當什麼差?奴哪裏就周到了!”

    初柳邊說着邊重新替盛馥等布了茶盞,待停當了又是退走了出去,順勢虛虛帶上了門。

    莫念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喝了口山楂蜜茶,只等他們開口詢問。卻不想那三人想問之事太多,反而不知從何問起,均是語滯。

    “莫念,你纔將說早知他是你二叔?卻是何緣由?”盛馥指着盛爲,問出了第一句。

    “莫念幼時。。。。。。”小兒郎纔開口,盛馥三人都是忍俊不住,齊齊笑出了聲。

    “你個小小子還幼時,真是笑死二郎!”盛爲又颳了莫念一下鼻子,莫念氣呼呼地摸了摸自己鼻樑,一臉嚴正衝着盛爲就道:“二叔也不是黃口小兒了,自該莊重些,這都颳了莫念幾回鼻子了?”

    “哈哈哈!”盛馥終是見到了“傳聞”中盛爲被侄兒教訓之樣,極是過癮。

    “嬢嬢且不要笑話二叔!”莫念見盛馥笑得放肆,也是不依不饒。

    “好!我不笑話他便是。莫念說罷。”盛馥收斂起笑容,嘴角還是忍不住抽動幾下。

    “莫念一直是李姥跟玉弦照料的。在幼時。。。。。。”

    “玉弦!孤依稀記得!”齊恪話剛出口,便覺不好!果不其然,莫念嘟起了小嘴嘆了口氣。

    齊恪悻悻然將食指架上了自己嘴脣,示意就從禁言。

    “兩年之前,莫念小憩卻未曾睡着,她們未曾察覺,便在那廂悄悄說話。。。。。。”

    小兒郎目光閃閃,聲音清脆,有條有理地將一干事情娓娓道來。

    原來莫念自小除沈潔華之外,更是有蕭家女郎舊時僕從在旁照料。李姥、玉弦乃是蕭府舊人,與自家女郎甚是親厚。而沈潔華卻是當年流落街頭險些餓死之時,爲蕭家女郎所救,繼而做了婢女。

    蕭家雖是沒落門閥,早已有名無實,但家風尚在。凡婢女僕從愛讀書彈琴的,都能跟着女郎習得一、二。經年下來,沈潔華操得一手好琴不算,更是習了一身了不得的騎、射之術。就因着這點,之後蕭家女郎與盛遠書信傳遞也好,私下會面也罷,都愛帶着沈潔華在身邊伺候。

    終有一次兩人會面之後,蕭家女郎便是一蹶不振,終日臥牀懨懨不食。既不肯瞧大夫,也不愛說話。家中衆人都是心知肚明此乃心病,只是見這平素溫婉開朗的女郎如今病秧子一般,都道難不成過盛家大郎終是抵不過家中反對,跟女郎分了?就在衆人暗地裏紛紛咒罵盛家大郎之時,蕭家女郎不僅起了牀,還說要出去散心。就此帶了李姥,玉弦、沈潔華,四人一車,離開了蜀地老家,待到離雲城百里開外的蘇城,蕭家女郎便說此處甚好,不走了,遂買了個小宅院,一主三僕安頓下來。莫念在那裏出生,也是在那裏長大。

    莫念半歲之時,蕭家女郎抱着莫念說要去尋盛遠。莫念尚小,玉弦本想跟着照料,但沈潔華卻是一力阻攔,說是蘇城離京城本也不遠,她一人即可。

    她們離家那日,李姥姥眼皮子突突亂跳,覺着心煩意亂!提心吊膽了一月之後,等回了莫念,卻再等不回莫念母親。

    沈潔華哭地呼天搶地。說是女郎滿懷希冀而去,可盛家大郎不認莫念

    不算,還着實羞辱了女郎一番。女郎自此就是一副尋死樣子,返程路上總跟她說些怪話。說什麼若哪天不在了,莫念就由她撫養,又說賤命好養,莫念就此算她假子,日後喊她阿母。。。。。。沈潔華哭訴道她千防萬防,還是防不住女郎在一處山崖處突然就衝出車架跳了崖。

    李姥跟玉弦傷心欲絕,眼睛都快哭瞎。待回神之後一一分辨,又覺疑點叢叢。別的不說,光依着蕭家女郎素來那剛韌的性子,就絕非會是自尋短見之人。玉弦按不住就想找沈潔華仔細對質,李姥硬是拉住了不許,說若真是沈潔華作了什麼妖,這一老一小一弱,怎地也敵不過那女將似的沈潔華。如今萬事以小主子爲上,只要莫念平安長大,萬事總有水落石出之日。

    自此沈潔華儼然以主子自居,又讓李姥跟玉弦發下重誓,除非哪日她允,此外都不得跟莫念提及身世。那倆人既然有了打算,又是一心爲了莫念,也就一口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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