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也不知主子們在說什麼,初柳竟還攔了門不讓進。奴知道主子們不稀罕喫這些,可哥兒要喫啊!”
綠喬一邊給莫念遞上小碟,一邊數落:“也不說晚飯擺在哪裏。哥兒要喫些什麼。”
“盛馥!姐姐!盛梅素!”盛爲明晃晃地挑釁着:“依二郎看!而今綠喬眼中非但沒有了二郎,連你這個正經主子都是不見了!心中可覺鬱痛!?”
“二郎且消停些,也不怕讓哥兒笑話了去!”綠喬一個白眼:“奴知道女郎心意。這是替女郎心疼哥兒,二郎起的什麼哄!”
“可是聽見了?”盛馥挑了挑眉毛:“也算是個長輩了!還整日做這無聊之事!”
“二郎是看不得冷清,逗着女郎呢!”初柳收拾了筆墨,看見莫念並不理那些葡萄、梨子,還是眼巴巴地盯着已經空了的茶盞,順手又給莫念斟上了七分滿:“哥兒,這個雖是好喝。也不能多喝。兩杯也是夠了。”
“莫念知道了,謝過了。”莫念聽得只有這一杯可飲了,甚是不捨,小口小口地輕啜着。
初柳看了看情形,知道這話還是沒有說完,待問了盛馥晚膳如何,招呼了綠喬仍是退到了外面候着。
“你說,明明哥兒這些天是受了苦,捱了餓,爲何他不說,那三個主子也都是不問?”綠喬原也是一早就到了,跟初柳兩個站在門外聽了半晌,眼淚都不知流了幾回。
“這哥兒雖是小,但那脾性就是要強好勝的,又是處處制肘着自個兒,只怕是不肯露怯。那三位自然要隨了他,不說便不問了。”初柳嘆了口氣,悄聲回答:“平常這樣年歲的,家裏再是管教也是脫不了頑皮混賴,這哥兒太過聰慧,又受了這些坎坷,想必這心裏的苦楚顧忌也是多得去。當真是可憐了!”
“呀!”綠喬猛地驚呼一聲,又覺聲大,忙掩住了嘴:“這說是大郎當初不認哥兒,要是如今還是不認呢?”
“你呀!這一急,心思都不靈了。聽了半日你竟沒聽出來當初之事全是那丫鬟詐的?且哥兒這般的人物,大郎怎會不愛?”
“那賤婢也是壞透的了,從裏往外冒着黑水。跟末楊一般寡廉鮮恥!”綠喬咬牙切齒的攥起了拳頭:“虧得哥兒聰慧機敏,但凡愚笨一星半點兒,怕早是給那她害了!”
“噓。。。。。。”初柳聽得裏面話音又起,忙示意綠喬禁聲。綠喬點點頭,豎起了耳朵,只想再多聽些。
“莫念是說,沈潔華貼身放着你父親畫像?”盛馥齊恪對視一眼,均是“果然如此”的意思。
“正是!莫念雖只見過一次,但記得甚牢!”莫念使勁點着頭。
“我倒是好奇,你那阿母,又是怎樣跟你解說你父親之事?畢竟她是連姓氏都未曾說與你聽吧?”盛馥問。
“她說莫念父親在外行商,遊歷各國乃至番外,因此上經年不返家是常事。至於姓名,阿母說等父親回來一併說就是了。”
“那莫念之名,又是誰取的?”
“當是莫念母親取的。”提及未及謀面的母親,小兒郎黯然垂下了頭。
“莫念。。。。。。”盛馥怔怔:莫念父親麼?只怕她當日的心,已是死了罷!
“我見過那副畫像,那天在木犀之藪瞧見二叔跟畫像很是相像,就忍不住走過去,想看個清楚!”
莫念自我開解似的,又把話頭轉回了去。
“你倒是不曾把我認作你父親?”盛爲戲虐。
“不能!”莫念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李姥她們說起的父親,言行跟二叔全然不同。且她們也說過父親有一妹、一弟,因此莫念知道二叔。”
“喔!原來你竟識得二郎是你二叔!那爲何不認?不認不算,還那樣教訓於我?!若那日喊了,你哪裏還會有後邊這些苦頭喫?!”
盛爲一下湊近莫念,又扯耳朵,又刮鼻子。
莫念喫痛,又有委屈,忍不住眼淚就要撲哧哧掉下來:“莫念認得二叔,二叔可認得莫念?莫念要是喊了你,你可會應?”
吸了吸鼻子繼續道:“二叔那日行經,確是不妥。莫念又未曾說錯。。。。。。”
“你去!幫我狠狠打盛爲!”盛馥看見莫念傷心,伸出一腳去踢齊恪:“你要不去,待我好了,便要十倍打回來!”
“好好的又要打我作甚?!二郎這是心疼莫念,又不是相欺於他!就你這女霸王的樣子,莫念才真是畏懼的!”聽見盛馥要打他,盛爲也是不肯,反脣相譏。
“莫念,以後凡遇此情形,切勿當真!”齊恪本就坐在莫念邊上,順勢撫了撫莫念肩頭:“他們只是玩笑!”
“那謝姐姐說的可就是真的?!”莫念問。
“她說的什麼?”齊恪奇怪。
“她說盛家一門瘋癲!”
房內霎時鴉雀無聲。盛馥齊恪均是盯着盛爲,一臉“你倒是說個明白”之意,盛爲臉色由紅轉白再轉紅,窘着一張臉,嘟囔半晌,都沒說出一句。
“你倒是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才能讓謝酈心說我們一家瘋癲?”盛馥冷笑着。
“她此乃。。。。。。!她的脾氣,姐姐你還不知曉?不是本意!不是本意!”盛爲偷偷瞪了莫念一眼,小兒郎暗自吐了吐舌頭,也不哭了,還衝盛爲笑了一笑。
“氣死二郎了!”盛爲瞧見莫念如此,當真是竄起來跳腳!這小祖宗真是不好招惹!
“這話原就是我同她爭執之下,她的氣話!我又能說什麼做什麼去壞了自家名聲?”
“二郎還真實好記性!”盛馥自果盤撿了顆葡萄就扔了過去:“這樣的事你竟做得還少?也虧得你不記得了,要記得怕你是要愧死!”
“你你你!”盛爲雖不曾被砸中,也是難堪,心火一起便不管不顧了:“你整日就知道訓我!二郎再是怎樣,也做不出你那樣驚天動地的事來!”
“咳咳!”齊恪生怕盛爲惱羞成怒又提出那話來,急忙打斷,邊拉了盛爲坐下,邊使眼色給盛馥,示意她莫念在此,顧及着些。
“謝酈心本就是心直口快之人。梅素也莫要當真了。想他們倆必是小二斗嘴般,纔是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
“哼!”盛馥嗤笑一聲:“來日我自會問她。盛爲你且等着!”
“等着就等着,我還怕她說什麼不成?!”盛爲拉了拉自己衣襟,扭過頭去。
“莫念,孤與你初會那日,你怎會在那泫萸苑,之後又是如何到的那裏?論起來,那地方平日鮮有人去,僻靜地很。”
齊恪爲防姐弟倆再起爭執,只得直衝衝地問向莫念,且所問之事,又是衆人必想知道的。果然,盛馥、盛爲均是撂下了氣,關切地看着莫念。
“那日,是阿母帶着去的。阿母說她有事要做,園中規矩不能帶着莫念同去,故讓莫念在那裏藏好了等着!”
“天意啊!”齊恪感嘆一聲:“那之後呢?這幾日?”
“那日那位先生來找阿母,莫念知他自園中而來。便忍不住想跟他說話,好問問他是否見過二叔。因爲,莫念甚是想念!”
盛爲瞬間淚目,卻不想讓人家看見,只得又轉過了頭去!
“後來阿母讓莫念回房讀書,不要出來。可莫念還是偷偷過去,只想聽他們說話可會提到二叔。”
“那?!”盛馥臉色突變:“莫唸啊,你可是看見了當時之事?可害怕?”
“嗯!”小兒郎再是鎮定,提及此事,臉色也是變了,小身子也是微微有些顫動:“所以莫念跑了。就想去找二叔!”
盛爲假意咳嗽了幾聲,掩了梗咽之聲,轉身抱過莫念坐於自己身上:“那你爲何不往這裏跑?還跑去木犀之藪作甚?”
“他怎能認得這裏?就算木犀之藪,他孤身一人能去得,也已是極不容易了!”齊恪心頭亦起了酸澀,爲解難言,反誇一句:“莫念真是機敏,路是記得一分不差。”
“嗯,莫念自小過目不忘!”小兒郎果真即刻目光閃閃,甚是自豪。
“那後來呢?你又是怎樣進的園子?就沒想過萬一要找不到二郎,可要如何是好?”
“莫念在大門口看着,等人多的時候跟着進去的。先去了琴序,等了半天沒見着二叔,又去了泫萸苑。。。。。。”莫念拿起盛爲一手,在盛爲手心畫着圈,看似毫不經意地說着。
“莫念只想着不能叫人看見。每日便去琴序躲一會等,再去泫萸苑躲一會等。今日莫念本來在琴序的,後來謝姐姐來了,莫念那時也不認得她,才又跑回了泫萸苑。”
“二叔你可知山洞裏那處,是莫念自己尋着的!”
“莫念不會等不到二叔的!這不就是等到了!”。
小兒郎擡起頭,笑逐顏開,正對上了盛爲已然淚眼婆娑的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