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九十七、巧雕鏤
    劉赫抿了一口參茶,甘苦蔘雜的滋味讓他不禁輕揪了下眉。鄭凌瑤正在對面坐着,精細地喫着一碗羹湯,只得幾口便放下了碗,取過茶水漱了口,用帕子掩幹了嘴角,纔去看劉赫。

    “這參是本宮從特意給你留的,年頭長得不短。這裏只切了幾片燉了。餘下的,還有我做的些溫補的丸藥,你都帶着走,平時吃了。”

    劉赫笑了笑,不置可否。鄭凌瑤見了嬌嗔道:“本宮知道你向來煩喫這些個。但瞧瞧你如今成了個什麼樣子。倒也不知是操心的,還是離了南朝牽掛的。”

    “俱是!”劉赫擡眼,似溫笑地看着對面的絕世姿顏,只見她微不可查地僵了下笑魘,旋即又復那風輕雲淡的無謂之態。

    “確也是!你扔下南邊這麼多事回來,哪裏有不操心牽掛的。可有想好怎麼應付那老兒?”

    “他若不想開戰,孤便不會有事。”劉赫夾了塊綠豆糕,入口乾沙,相比雲城綠豆糕的幼滑,此刻竟覺得難以下嚥,拿過蔘湯喝了口,囫圇吞下。

    “怎的竟是南朝的好喫些?回來了倒是喫不慣自小喫的了?”鄭凌瑤既看見了,自然揶揄一番。

    劉赫生生擒住了心底那兩隻隨時出來嘶吼抓撓的兇獸,一名“馳念”,一曰“仇憤”。仍是笑着:“只是喫得急了些。這也能拿來生事?”

    “本宮哪裏是生事之人?”鄭凌瑤嗤笑了一聲:“耀焱府上四娘,那蠢婢子纔是個能生事的。這不還把自己的命生沒了!可見生事不好!”

    “當初,本宮看她本份纔拿她給了你。約莫是日子過得太舒坦了,竟是生出這麼大的心來。要本宮說,也是你這些年縱的。”

    劉赫知道鄭凌瑤這是試探,試探着他對四娘究竟有多少情分,賜死四娘究竟是無奈還是無謂。畢竟從明面上看,是她往黃泉路上狠推了四娘一把,至於那暗裏,她是否也想把盛馥、齊恪推上去與四娘同路,這也是劉赫想揭之謎。

    “她南下之前,你可曾賞過她銀錢?”劉赫突然發問。

    “賞她做什麼?給她怕也是不知道怎麼花的。你也不曾欠了她月例銀子,倒要我做什麼好人!”鄭凌瑤想起四娘那蠢樣就覺得可氣,麻雀就是麻雀,守着本份本就是應當,做什麼鳳凰夢呢?!

    “耀焱,莫不是你真以爲是那死婢子做的那事?”鄭凌瑤一念閃到,心中忽覺不妥。

    “本宮真要做那事,也不能讓她去!既蠢又笨的!明白人都知曉她這是替別人頂了缸,卻不是替本宮,耀焱可切莫想過了!”

    “孤確是生疑!”劉赫雙目如鉤,看着鄭凌瑤目不轉睛。

    “倒是有趣!本宮倒是爲何要射殺了盛馥?本宮又不是那拈酸的。要真是,你府裏還能一個一個地進人?”

    “且這盛馥,原就是我們商議了要尋的。無論你真心假意,若得了手,本宮將來也是一樣處着,除非她的心太大。。。。。。”

    “何等的心大,纔算是太大?”劉赫看着自己有一下沒一下地叩着桌面的手指,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位子,只容一人,來日要惦念那個的,便是大了。耀焱,這可是你對本宮的盟誓!”鄭凌瑤就像一隻受驚的貓般炸起,一轉念,又覺自己過了。這世間有哪個男子能捨了她這天下第一美人不愛?一個盛馥就要這般如臨大敵樣的,不就是看輕了自己去?

    “如今也不用管她心大不大了。這明明挑着時候去的,竟還是不成!”鄭凌瑤一副惋惜之情:“可惜了她家的錢勢!”

    “是啊,可惜了!孤的錯!”劉赫叩着桌面的手指輕輕顫抖起來,想是怕給看見,一把掩入了大袖之中。

    “這成不成的,也是天意!你也莫怪自己!”鄭凌瑤見劉赫這懊悔之意一點不曾摻假,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抱住了他的手臂。

    “聽說盛馥是個能拆天的。當初那恪王與她離心,恐也是怕了她。她是個狠的,居然一把火把人王府燒了!恪王卻是個賤的,居然還巴巴去求她!”

    “想來南朝齊家也是衝她那些家底去的罷,這樣的狠人,平常誰敢娶去?就論長相,怕是還不如她那一兄一弟吧?”

    “凌瑤雖在深宮,倒是聽說得仔細,連人家兄弟

    什麼模樣都是知道?!”劉赫側頭看着她,擡起另隻手捏了捏她的粉腮。

    鄭凌瑤嬌羞着把手拂開:“有個話,本宮也是聽人渾說的,說什麼男盛遠、女凌瑤,仙家之姿,天人之貌,南山北水,兩相望。”

    劉赫有些好笑,亦有些驚詫:“果真是渾說的。這樣也攀扯得上。”

    “誰又要攀扯什麼了?本宮不就好奇了幾分!?不過,你可是見過那盛遠?真有那般之好?”

    “孤還無緣得見!”劉赫想起那日與盛遠近在咫尺卻都故意不見,似又聞着了那充斥着王霸之氣的蘭香。

    “盛遠還未曾娶妻,凌瑤若是有意要做個天仙配,自找人去保媒便好!”

    “呸!你倒還喫起味兒來!”鄭凌瑤抱着劉赫的手臂晃了晃:“因是聽說了盛馥無有她兄弟樣的一等姿容,又是那混不吝的性子,故那死婢子來說你動了真心,本宮纔是不信!她就是自己個兒心大了,挑唆着我來擡她上位!就是自己嫌命長了!”

    “凌瑤,你還是未告訴孤,你這聽說中,聽者是你,那說者又是誰?”劉赫速速地把南朝府邸之人在腦中過了一遍,從阿衛至李先生,從門房到廚娘,想到幾個能充耳目的,又覺此事絕非是耳目所爲。

    鄭凌瑤收回抱着劉赫的手,以肘支桌,手託香腮,眼眸中盪漾着勾人心魄的波瀾,香脣一啓,聲音比平常愈加柔媚了許多。

    “耀焱,你這幾月也是見了南邊不少女郎,除了那盛馥,可有其他人入眼?”

    “既是爲利,又何來入眼之說?”劉赫毫不遲疑的回答,讓鄭凌瑤心下一鬆。

    “想你是認得宇文家的大女郎的,可相熟?”

    劉赫一怔,腦中片段飛閃而過,前後一串,大概有了計較:“遠遠不到相熟,認得都是勉強。爲何單單問她?”

    “哦?!”鄭凌瑤頗是意外:“這樣說,她並未曾跟耀焱親近?也未曾說過有嫁你之心?”

    劉赫裝作喫驚:“此話怎講?孤着實不解。”

    “真個不是成事的人!怪不得要敗落!”鄭凌瑤大爲不悅,眼裏的媚光都流散了幾分。

    “自你去過他們家,又聽得你不曾娶,她家爺老子就一門心思想將她嫁了你。”

    “估摸是看你跟盛家近,又是追着盛馥,要直接跟你提了斷不成功。她爺老子就想到我們這裏尋門路。也不知怎的就想到本宮,便託人來說。”

    “本宮本來還遲疑着,等聽見盛馥跟恪王和好,你是斷無望了。纔是應了牽這根紅線。本宮也是打聽了宇文女郎的爲人、性子,應是個安生的。”

    “你是何時聽得的?”劉赫看似不經意地問道,卻是心抽緊了。

    “算着日子,應是你還未回雲城之時。他們可是着急得很!”鄭凌瑤不疑有他,專心嗤笑着宇文家,

    “既然盛馥那裏不成,便只能夠退而求其次。其他的並不中用,能挑的也就那三家。謝家、李家是好,但忠着齊家,又跟盛家緊密,那便只有宇文家了。”

    “可巧他們就求了上來。你猜怎麼着?”鄭凌瑤眼中閃着遮不住的得色,不等劉赫迴應便急忙將後話跟上“來人說,但凡婚事成了,他們就北遷。耀焱你可是明白這北遷之意?那便是兵馬!能爲耀焱所用的兵馬!”

    “宇文家如此說?”劉赫也是震驚,宇文家若真要北遷,絕非是爲聯姻之事,這步棋,實在是下得有些大。

    “他們若要北遷,也就是斷了在南朝的後路,跟齊家也是背道而馳了。你可曾問爲何?”

    “自然是問的。他們只說良禽擇木而棲,齊家待人不公,故以求變。又說在我們這裏並沒有根基,恰逢那老兒想着四海聯姻,趕巧又是看上了你。”鄭凌瑤說着抿脣一笑,一手又撫上了劉赫胸膛。

    “他們看上的應不是孤。而是孤的姨妹,貴嬪娘娘!”劉赫拉起了那隻玉琢般的小手:“你爲何不曾說與孤知曉?”。

    鄭凌瑤嘆了口氣,十足無奈:“本宮交待得那般清楚,讓宇文女郎自去尋了你將因由說清,只要你知道本宮於此事樂意,他們還有什麼難的?誰知道她竟是塊不可雕的爛木頭!”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