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一百零二、玉帛濁
    劉赫俯拜在地聽完拓文帝一番鏗鏘之詞,起首再是一叩到地:“赫有罪。赫於此局無解!”

    “無解?!”拓文帝由松至緊、自慈而嚴地訓斥了劉赫一頓,本想等着看他如何來替己脫罪,不料劉赫竟然無畏至此,拓文帝倏得就來了火氣,冷笑一聲:“赫小子!是嫌命長麼?”

    “陛下聖明!赫自幼深受皇恩,除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其餘種種均是陛下所賜。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赫無大才,唯有一腔赤誠報國效君。此番南下,赫爲求成或是行事莽撞,但絕非受虎狼豺豹之心所驅。”

    “南朝恪王中箭之事蹊蹺非常、真兇難尋。爲掩怪誕纔是由赫之侍妾頂罪伏法。爲的就是息事寧人,南北兩地不起紛爭。”

    “赫雖問心無愧,然再自辯也是難敵衆口鑠金。赫身屬陛下,生殺予奪全在於陛下一念之間。故赫於此無解!全憑陛下裁奪!”

    劉赫五體投地卻不卑不亢,語調謙遜卻是聲聲剛勁。拓文帝聽罷,陰晦的眼中現出一星光亮“你先起身,看着朕的眼睛回話!”

    “那家學館什麼由來?爲何把朕賜給的銀兩都花在了那裏?而不是依照朕的旨意用來與南朝門閥聯誼?”

    “盛家勢大,赫以爲尋一事之合不如尋一世之合。家學館乃赫爲拉攏盛家行一世之合之舉,原應贈與盛家的北地行商之權藉此化作了互換。按赫一己之想,此乃一舉兩得。”

    “爲何就是家學館而非他?”

    “回陛下。當日赫府中門客也有此問,赫答曰,得文人之筆,得天下之心,得婦人之口,獲地下之利,得良人之忠,得世間之合。”

    “陛下英武聖明,一統南北來日可待。赫拙見----兵見不如禮遇。故所設家學館涉獵廣泛,士族寒門無一偏漏,只爲廣結民緣,以期我大寒鐵騎踏入南朝之時,陛下業已萬衆歸心!”

    “哈哈!好!雄才之策!不愧爲劉家子孫!”盯着劉赫雙眸一刻不曾移視的拓文帝,越聽越是開顏,終於龍顏大悅,一掌拍在書案:“耀焱眼中無愧,也未有絲毫閃躲避諱,朕信你所言句句屬實!字字發於肺腑!”

    劉赫忽敢有些悲涼:任是你自詡能辨百鬼,也是敵不過真話假說罷!?孤確是句句屬實,只是這實都該落在孤的身上罷了!與你無干!

    劉赫打住了心思,對着拓文帝又一叩首,直起身仍是跪得端正,一聲“多謝陛下”,似是道盡了臣子感恩之心。

    拓文帝過來攙起了劉赫:“朕知耀焱一片忠心。然此事光憑朕的龍威就想平息,那是遠遠不夠!”

    劉赫坐落,小心地喝了一口拓文帝親手端給他的茶,心知這首關算是過了。至於隨後。。。。。。見招拆招便是了罷!

    “朕有一問,耀焱可是想娶了那盛家女郎做王妃?”果然,拓文帝再一問,便引得劉赫心裏一滯。

    “回陛下。赫的確曾有此想!”

    “糊塗!耀焱你糊塗!朕方還誇你爲雄才,既有

    雄才,怎能生出如此糊塗荒唐的念頭?!”拓文帝轉眼又全無了祥和之色,痛心疾首的樣子看得劉赫心中止不住地酸脹:終還是要牽扯到梅素啊!罷了!今日過,來日償罷!

    “陛下息怒。赫看的是盛家財大勢廣,若能聯姻,於陛下大有裨益。然若在諸皇子中擇人,用意難免昭彰。故赫便起了此意。”

    “你起了此意?你可知她是何人?若你娶了她,天下皆會以爲是我大寒朝在挑釁齊家,南北戰事便會一觸即發。耀焱究竟是受了何等的蠱惑,纔是一意孤行要冒這天下大之不韙?”

    “陛下明鑑!赫初識她之時,只爲公事,並無他想!得知她因故與恪王起了齟齬,有退婚之說乃是後事。

    “除家學館之外,盛家女郎於它事上對耀焱也是諸多相助。若無她保薦,耀焱拜會結交南方諸位門閥絕並聯姻之事定不會如此順遂!這諸多的相幫,赫便覺她或是對吾有所心動!”

    “耀焱本就領陛下旨意,要在南朝尋親。如此種種機緣之下,赫便當她是良配,有意婚娶。只是不料恪王與她會重修舊好!更不知會牽出這許多的風波來!陛下恕罪!”

    “呵呵!”拓文帝乾笑兩聲:“耀焱以爲只要齊恪不與她修好,就可娶她了?朕諭!你娶盡天下之婦都是可以,唯她不可!”

    “那盛馥做王妃也好,做棄妃也罷,那都是他們齊家的人!事關皇家宗室臉面,齊家又豈容別人覬覦?”

    “你去染指於齊恪與盛馥之間,豈不是給了南朝最好的藉口與我大寒開戰?!我朝百廢待興,一旦開戰,勝算全無!若大寒朝就此滅國,你又該如何自處?就算戰死沙場,也是逃不脫誤國之名!萬死不贖其罪!”

    “屆時勿說是你,只要與你牽扯之人均要一死以謝天下!你且加上一加,從你闔家上下連同你父王那府,是要多少條人命陪你送命?!”

    劉赫低下頭,隱忍不語。衣袍下寸寸血肉隨着不甘,跟着痛惜,片片僵直。。。。。。

    怕打仗麼?無錢無糧無兵麼?南朝齊家勵精圖治,你又做了什麼?所謂文治,於你便是酒池肉林,聲色犬馬、日日笙歌麼?所謂不願戰事再起,也不過是怕皇位不保吧?!的確,若是皇位不保,你那孜孜以求的長生不老又有何用?

    “耀焱,爾只是區區一屆宗室,著姓盛家的女郎,可不是爾可肖想!切莫因朕對爾許以三分期許,爾便覺己擁得七分尊貴了!”

    拓文帝狹長的眼眸中狠戾之色若隱若現,待見到劉赫又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伏倒在地,髯須一動,嘴角吊了吊,復又緩和了起來:“若無有此事,自也無有你縱妾行兇,要射殺齊恪之說,朝堂之上也便不會有如此之多的紛爭。你可知錯?”

    “耀焱知罪!”

    “朕方纔確是嚴厲!也是恨你不知進退,貪功冒進!朕信你懷有忠君之心,絕非奸佞之輩!如今便允你將功補過,自解困局!”。

    “朕就在這廂等耀焱想出這解局之計。你有計、朕有威,纔是能化了朝堂上這片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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