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一百十、霜隕花
    午後日炎。雖已是入秋,卻還是拖着酷夏的影子,慢悠悠地灼煮着萬物。偶爾一陣涼風略過,舒緩了枯燥,也帶來了一絲嚴冬的冰涼。

    晟王妃靠坐在惜夙苑庭前樹蔭下,劉赫在一旁打着一柄紈扇,正輕輕地給她扇着風。

    “可見這富態並不好。這吃了什麼,再走一走,便是一身的汗!”晟王妃拿帕子印着汗漬,自己打趣着自己。

    在劉赫記憶中,母妃一向是比其他女子的個兒要高些,體態也健碩些。但年輕時,也確無有現時的“心寬體胖”。一晃多少年,母妃頭髮雖還是烏黑、膚色雖還是白皙,可眼角額間難掩的細紋,都潛壑,條條路路都在告訴劉赫,她確是老了。

    “母妃且歇歇。耀焱已讓人去備烏梅汁,用冰稍鎮下,再調些蜜進去,倒也能解些燥熱。母妃一會兒嚐嚐,只是入秋了,不宜多飲!”

    晟王妃瞥了劉赫一眼,這向來是只知道端來便喫的人,怎麼如今一個烏梅汁也能這樣講究起來。是了,定是南下遭遇的關係。只是這種變,禍福難料啊!

    有些話既不能說,那便挑些別的罷!晟王妃一手撐榻,挪動了下,本就想靠得更舒坦點兒,哪知觸手之處異常的光潔清涼,一下動了心思就去細看----只見這藤榻之蔑極細極薄,密密匝匝地編得如布帛一般平整,通體找不見一個結兒,再看着顏色,棕裏透着一點點紅,透過桐油,居然泛出鈍鈍的光澤。

    “你這藤榻倒是好。不會捂着熱,這軟硬也是正好。可是南邊兒帶回來的?應是騰越的罷?”

    “母妃說得不錯,確是騰越的料。”劉赫見晟王妃甚是喜歡,也自高興此物算是選得適宜:“耀焱在南邊兒見着這騰越的料尚好,便讓那裏的工匠編制了一榻、一牀、四椅,一案,可爲母妃夏日所用。也是巧,前日纔是到了這裏。”

    晟王妃有些動容。倒不是爲了這些東西能有多貴重,而是於劉赫這份孝心多少有些意外。

    北地人原不愛這些藤器傢俬,騰越又是山高水遠地距離北地數千裏之遙。無利可圖之下,自是無人經營。故平日裏縱然有人喜歡有心想尋,也是非常的難事。

    晟王妃怕熱,一直想要個藤牀藤榻的,於酷暑中用着也舒心些。只是奈何物稀無市,便只能擱置起心思不再念想。今日突然就靠在了孜孜以求的藤榻之上,高興之餘又覺得有些不真切。

    “早在耀焱北迴之前,就已送了這些藤器回來,倒是比耀焱早走了一月有餘。”

    晟王妃一怔,旋即“咳”了一聲:“焱兒啊,本宮只是高興得過了,纔是有些出神。你當本宮是於你這份孝心有疑麼?自小就是這般多疑多慮,跟你說話呀,都得是想好了說。唉。。。。。。也真是像極了的!”

    劉

    赫有些抱愧:“本該是到了就送去母妃那裏的,是耀焱耽誤了。並非是多想了什麼。母妃勿要多慮!”

    晟王妃撫着藤榻,愛不釋手:“我年輕時見過幾件騰越出的,這工藝可沒有這樣的別緻上乘,焱兒倒是哪裏尋來的?”

    “這料、這工藝。。。。。。”劉赫深吸了一口氣,憋住心內煩悶:“均是出於盛家。”

    “盛家?就是獨得了我們這裏行商權的盛家?也就是。。。。。。?”晟王妃確是不知該怎樣問纔是合適。劉赫欲與南朝恪王爭妻之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更何況還鬧出來了刺殺一說,攪得朝堂一片亂相。如今這急匆匆的,又要娶宇文家的女郎過門掩事。這怎麼問,都是不當啊!

    看着滿庭院的梅、桂,又想到耀王府滿府皆是如此,晟王妃也是止不住有些憂愁。

    “焱兒,若是兩廂有情,不得已分離,那受些相思之苦也是值當。但若是隻是自己自願單單地固執,那便是不當!況且啊,這時月一長,便是什麼樣的都消磨完了,早些醒悟總要比晚了強些,切莫誤了自己呀!”

    “耀焱知道。累母妃擔憂了。”劉赫總覺得今日的晟王妃與這二十多年來一直所見的晟王妃,大不相同!今日的母妃,雖是少了以往那份“客氣”,多了嘮叨,反倒讓劉赫感覺親近了許多。

    不一會兒,阿衛便引着晟王妃的丫鬟,帶着廚房的僕從來了。大盒小屜的,四人拎了個滿手。待到他們把碗碗碟碟都擺上石案,晟王妃纔是看見除了酸梅湯,另還有幾碟子精巧點心。這樣式,可不是北地常見的。

    阿衛指點着晟王妃的丫鬟取冰置於大碗之中,再將小碗烏梅汁調了蜜,置於大碗之前。半柱香都不到又是取出,再撒上一勺糖桂花,這才奉於晟王妃手中。

    晟王妃取出湯匙交予丫鬟:“本宮不用這個。這一勺一勺,怪煩的。”說着便喝了一口,入喉涼爽卻不冰冷,酸甜細潤,齒頰生香,這燥熱立馬消了大半,端起了又要一大口,卻聽得劉赫在邊上半真半假地說道:“母妃慢些喝罷,就這一碗,再是沒有了!”

    “爲何只得一碗?”晟王妃還是喝了一大口:“難不成母妃喝你口烏梅汁都是不捨得?”

    劉赫笑了,母妃向來豪爽,喫喝只問痛快,如今只給一碗,確是看似有些小氣:“耀焱方纔已是稟過母妃,業已入秋,此物雖好,但不宜多飲。母妃若愛,耀焱讓阿衛將製法告訴了,待來年夏日,母妃便日日可享。”。

    阿衛抽了抽鼻子,現在也輪到自己教人了。想當初,這烏梅汁的製法,可是那倆夜叉手把手,一步一點教會了的。也不知那倆夜叉是不是會想起自己來!阿衛想着想着便覺得委屈、難受地不得了:與其是如今這樣的,寧願是日日給她倆擠兌欺負,再給倆白麪饃饃,喫着也定是香極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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