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一百零九、依柴扉
    “誒喲!你個阿壯,知道自己壯,倒是別橫衝直走地啊!撞了我也就得了,要撞着王爺了,你可怎麼好?!管家捂着自己的頭,只覺得眼前金星亂轉!

    阿壯忙揖了一禮:“管家擔責則個,奴才着急跟王爺回話,衝狠了就沒停住。日後再不敢了!”

    “什麼事這麼着緊?”劉赫問。

    “回主子,老王妃來了!還帶來了十幾口箱子。這會兒正在正廳裏坐着等着主子呢!”阿壯當真覺得今日府裏是跟箱子有緣,一會宮裏送來,一會老王妃送來。

    “母妃?”劉赫有些不信,自從封公分府這些年,晟王妃攏共也就來過幾次,今日既不是年節,也不是逢事,怎麼倒是來了。

    “正是呢!”

    劉赫默然,片刻後轉向管家:“二孃可是出過府?”

    “不曾!娘們兒們一個都未曾出去過。倒是日日去三娘院裏。”

    二孃乃晟王府舊婢,當初也是老王妃做主把給了劉赫做妾。管家知道主子是揣測二孃受不了這非常的冷落,便去晟王妃那裏哭訴,想讓她來勸上一勸。可自從主子交待了,自己是讓人盯得緊緊的,定是不會出了什麼紕漏!

    “主子,非但是幾位娘們兒,就連她們身邊的人,也都未出去過。”管家怕劉赫還是有疑,便趕在他發問之前堵了漏。

    “那些個箱子!主子!”管家猛醒:“奴才猜是老王妃知道主子即將納徵,便來添些罷!”

    “走罷!不能讓母妃久等了!”劉赫起身往廳堂而去。至於晟王妃究竟爲何而來,見了,不就知道了?!

    劉赫幼年喪母,然卻未曾因失母或是庶出在晟王府受過一點兒委屈。晟王妃御下甚嚴,等級分明,對府中那些庶出的兒郎、女郎,雖不會苛待,但斷也不會給他們厚遇。其中唯有劉赫例外。不僅喪母后被晟王妃養在自己名下,喫穿用度更是跟嫡出的世子絲毫無異。要讓劉赫評論晟王妃待他如何,那便是“客氣”二字!也就是因着這份“客氣”,另劉赫始終覺得自己像是晟王府的賓客,而王妃,只是極盡全力在盡地主之誼。

    轉眼間,劉赫已是立於“疏影清淺”的匾額之下,一眼往內看去,卻並不見晟王妃。正自省是否來遲以致母妃不耐而返,突得一聲“焱兒”把他的視線帶往了庭前新栽的梅、桂之中。

    “耀焱請母妃安!”劉赫迎上前行禮攙扶:“耀焱來遲,累母妃久等。”

    “無事!本宮也是許久未來了,今日倒也正好逛逛!”晟王妃富態端莊,神采奕奕。許是延續了馬背出身的家族血統,雖已年過半百,卻依舊挺拔利落,無有一絲老態。

    “耀焱啊,這些可都是你新栽的?本宮記得以前你這府裏可不是這樣!”晟王妃屏退了左右,虛搭劉赫的手,一起慢慢走入廳堂。

    劉赫起先不語,待晟王妃坐定後,纔是答道:“母妃說的是,都是耀焱回來後新栽的。”

    晟王妃瞭然一笑,端起才奉上的茶盞,啓開蓋子聞了聞,又對着茶輕吹了半晌,像有意似無意般的喃喃自語:“本宮想喝茶,卻嫌這茶葉礙事兒,可若沒這茶葉吧,倒是隻有白水喝了。”

    劉赫自然聽得懂他母妃的弦外之音,只是,如今是偏不喜聽這樣的!

    “母妃可是覺得不好?”

    “怎麼會不好?!梅、桂本都是高潔、素雅之木。自然是好的。母妃只是覺得啊,光這兩樣太顯得冷清。久了久了,這心都要跟着冷清了!”

    晟王妃眼見劉赫臉色呆板,便知這話不能再往下說了,畢竟今日過來不是爲了這些個。可別什麼都還未說,就討個被端茶送客的地步,那便無趣得緊了!

    “本宮看着桂花兒都快開了。要開起來,這香氣倒是熱鬧討喜。焱兒屆時可要記得喊本宮來賞桂。”

    “只要母妃肯來,耀焱求之不得。”晟王妃既不再提什麼冷清之事,劉赫那僵着的臉也終是有了一絲笑容:“母妃難得來這裏,今日忽然來了,耀焱也未曾準備,怠慢了母妃,母妃莫怪!”

    “我們原是母子!哪裏來的那些虛套講究。耀焱不嫌棄你母妃不請自來便已是好的了!”晟王妃“哈哈”一笑,豪邁之氣不輸男子:“本宮今日來,是看不得我養大的兒郎受委屈,替你找補來的!”

    “你父王今日下朝來便是生氣。本宮自然要問,這一問之下。。。。。。這不!本宮便來了!”

    “

    按理說,得陛下賞賜那是幸事、好事!但如今怕是京城都傳遍了,鄭貴嬪奉陛下旨意賞下給耀王用的納徵,竟然只能與寒門平民比肩。”

    “你雖是分府了,可還是本宮孩兒,你娶王妃,於本宮也就是娶兒媳。都知道你窮,這銀錢都花在門客結交上,備不齊納徵也就不奇怪!可若是藉着這樣奚落於你,本宮便是不答應!”

    “我們家缺東西自然是我們家自個兒想法子,再怎麼着不濟,也比人家打發乞兒樣的要好。因此本宮帶了十六口箱子來,納徵該有的精貴東西,應是都有了。這是父王、母妃本就該爲你備的,你也不要推脫,可是聽見了?”

    晟王妃一氣說完,劉赫心頭一暖。自己這些年雖是禮數周到,但也未曾特意、特地去孝敬過父王、母妃什麼。如今他們卻是爲了怕自己委屈,足足地備了十六箱的納徵。。。。。。

    “母妃,耀焱本不在意這些虛物。況且父王、母妃府中也是雜事紛繁,花銷甚大。耀焱不孝敬父王、母妃已是慚愧,怎可再受如此厚贈?”

    “你不在意?你那要娶的王妃也不在意?你拿宮裏給的那些去納徵,誰家還肯把女郎嫁你?”

    晟王妃騰地放下了手中茶盞,有些生氣:“且打住那些什麼喜不喜、願不願的話。哪個宗室子弟娶妻是娶喜娶願的?!任她是誰,既是要娶,那總得風光體面,本宮倒不是怕折了別人,只怕折了晟王府、耀王府的名聲!”

    劉赫知道晟王妃慣來是要極了體面之人,如今不能如實相告,又是受之有愧,必得尋了道理不受這些纔好,當下跪在了晟王妃面前,叩首行禮:“耀焱感激父王、母妃!母妃大恩,耀焱銘記於心!耀焱恨己不孝!今日此恨更甚!如此便更不能受!母妃一向是勤儉持家,如今這般偏厚於耀焱,耀焱於心何忍?!日後更是如何面對那一衆姊妹兄弟?!”

    “本宮就知道你會是這樣!先起來,再說話!”晟王妃拉住劉赫就往上拖,劉赫哪裏敢真讓她用力,只好站起來,有些苦笑不得。

    “這晟王府,窮至窮的,還有三擔銅,不用焱兒擔心。倒是你,讓王爺跟本宮擔心吶!”

    晟王妃拉着劉赫在客座坐下,兩人一併排:“自你南下,王爺跟本宮都是聽說了好些話。好的,歹的,那是都有。旁的,本宮都不論。只是你的婚事。。。。。。”晟王妃拍了拍劉赫的手,嘆了口氣:“人活一世,不要太執拗了。本宮方纔說你這梅、桂冷清,怕的就是你心內要冷清自己一輩子!本就已是夠坎坷了。。。。。。”

    “母妃不必擔憂!耀焱知道如何處置纔是合適恰當!母妃可信耀焱?”劉赫握緊了晟王妃的手,心中的暖意更濃了些。這位養大自己的嫡母,原來對自己並非只有“客氣”與“優待”,還有真心實意的母子之情!

    晟王妃看了劉赫良久,眸中閃過各種心緒,最終慈祥一笑:“母妃信你!若不信,今日也不來了!”

    母子倆相視而笑,劉赫卻從母妃眼中讀到了一絲遲疑、一點不忍,彷佛還有。。。。。。還有那想藏卻藏不住的憂傷。。。。。。

    “母妃可是還有事未對耀焱說明?”

    劉赫一問,晟王妃便顫了一顫,眼中明明暗暗,迷離恍惚了很久,像是失魂般的呆坐着。

    “母妃?”劉赫皺了皺眉,心忽得狂跳了幾拍:這。。。。。。何解?!

    晟王妃合上了雙目,嘆息了一聲,待她再睜開雙眼時,劉赫是再尋不到那些亂人心神的目光:“焱兒。本宮今日不着急回去。你且帶母妃去逛逛,再找個清靜無人的地方,我們母子好好說說話!”

    “好!耀焱陪母妃好好逛逛!”

    劉赫還是有些心緒不寧得喊了阿壯進來,說了幾樣晟王妃愛喫的菜餚、點心着他去吩咐廚房備下。轉身便去想去扶晟王妃:“母妃想去哪裏看看?”

    “焱兒,去!抱着那個匣子!”晟王妃不要他扶,指着置於一隅的一個木匣說道。

    劉赫循着母妃所指,走近了看,只見那匣子大約兩尺見方,材質厚重,木料珍貴,匣上畫漆描金,鎖釦周圍還有寶石鑲嵌。一眼便知絕非俗物。

    劉赫暗忖,這應也是父王、母妃送來做納徵用的吧。只是這件,應是尤其貴重些。

    “耀焱扶着母妃走,這匣子讓阿壯來抱便好!”匣子再貴重,也是物件,誰抱着都是一樣。劉赫這樣想着,便還是上前想要攙扶晟王妃。。

    “不成!此匣旁人斷不能碰!定要焱兒你親自去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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