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一百二十四、難如故
    劉赫不停地來回踱步,臉色又轉得青白不定起來。心胸間那股怨,那種恨、那些無奈纏雜在一起,不要說解,連碰都是碰不得!

    “說起來,太后竟是無有見過這個公子一面,這也是她無福。那公子,可是她那一衆孫兒裏最是出色的那個。”

    晟王妃見劉赫不好,忙接着他的話題,再是往後說着,只想帶開了他此刻的執着:不要讓他再糾結於此了罷,一會兒可別再犯了那心症:“連那皇帝,都是無有見過!直到那公子五歲!”

    劉赫聽得晟王妃提及,便是依稀記了起來。那次陛下藉着中秋,御駕親臨,在晟王府設了家宴,好不熱鬧!席間時不時地便要他背詩做對,又說晟王府世子是隨了外祖家,是從武之人,而他,卻是應和了劉家所望,文采出常。也就是那次,所謂的事得了陛下“青眼”罷!

    “也是現世報。這皇帝皇后嬪妃的一大堆,熱熱鬧鬧地一個後宮,那幾年竟然是沒生出一個像樣的皇子!要麼便是蠻橫,要麼便是怯弱,再不就是天生有些呆傻連字都是認不得。他們又是被自己的母親調教着,一個個自幼跟小狼崽一樣地防着彼此,都只有三、四歲的人兒,卻都已是學會當着面兄友弟恭,背後互相使絆子了!”

    晟王妃說起這個,又是覺得尤其地出氣:“約莫就是如此,那皇帝纔是想起來他竟還有一個孩兒。應是好奇他可也是長得這般不成器!纔是突發奇想要去看看。也或者。。。。。。”晟王妃頓了一頓:“也或者是想探一探二皇子的虛實,看他有沒有要將這公子教成日後篡位之人罷!”

    “這一看之下,想來他是放心的。那公子聰慧之極不說,更是從骨血裏透出來謹慎。一看便是王府裏受了厚待但不得勢的次子。正如太子妃所言,這正是他要的罷!”

    “他就不怕二皇子是教好了那公子裝作那樣的麼?”劉赫想起那時對於得受陛下賞識而尤其振奮的自己,瞬覺腹中一陣翻騰,拿起茶盞猛喝了幾口,纔是壓下了那噁心之意。

    “孩童不欺。再是怎樣教,也是裝不到極致的。他自認是天下謀算第一人,自是想好了要怎生來問,怎樣來訛。只是二皇子夫妻二人,實則就是無有教過什麼攛掇過什麼,故此憑他是怎麼地出其不意,都是問不出能讓他起疑之處。”

    “後來便是把那公子帶回皇宮教養了罷?說是與衆皇子伴讀,也是讓她們學一學沉穩。”劉赫冷哼了幾聲,心道還好孤不曾癡傻到一心盡忠;還好孤有了那份野心!到今日,竟是一份因果!

    “母妃,這許多年,民間也就罷了,朝堂竟是無人提及那公子出身之事麼?他到宮中與衆皇子一起讀書這等奇異之事,也是無人來議?”劉赫雖是於此事有解,但還是想聽一聽晟王妃的說法。

    “那皇帝那些年當政,也算是寬和仁愛,對朝臣禮遇有加。那不服的,早已都是辭了官,歸隱的歸隱,病故的病故。剩下的那些,又有哪個又會去說起一個失勢被棄的皇子?莫非是嫌自己的官帽戴得太牢了,還是嫌命長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要去給莫名的人出頭。這等賠本的買賣,是無人會做的。”

    “再者說,這宗室散落在外的子嗣,哪朝哪代又是少過了?只是那運氣不好的,便是放在民間養着,運氣好的,尤其喜歡些的,

    都是找個籍口放到了宮裏養着或者衆皇親養着,也都是見怪不怪的。”

    劉赫順着自己自幼的記憶,一點一點往而今走着。突然!

    “母妃,爲何那公子會在七歲之時突然有姨母來認,且還是在宮裏?又說那公子外祖家原是姓徐?”

    劉赫問到此處,晟王妃神色有些不自在,眼中泛出恨意!

    “那姨母,不就是當初那逃走的偏妃。仗着自己的姿容,在外埠尋着一個小吏嫁了,雖不是大富貴,但也是無苦可喫。”

    “她當初一路逃到了那裏,只揀着大戶人家去敲門喊救命。只跟人家混說自家車駕半道被強人打劫,只有她逃脫了出來,終是有一家收留了她。她本來生得就是出衆,又是知書達理,又能哪個不信她是高門裏出來的女郎,一來二去,便是嫁給了這家的大郎。”

    “二皇子妃整日跟防賊一樣防着這個姨母,怕她有一日會尋上門要作些妖出來。千防萬防,可還是防不住那皇帝。”

    “那皇帝一直於那皇太孫的詔令耿耿於懷。一時間好些,一時間又是瘋怔一般。從他把公子帶回宮教養了,於此事便更是如鯁在喉。有一日想起那走失的偏妃,想她雖是跟太子妃兩立,但畢竟一母同胞,又是莫名走脫了的,會不會是她帶走了?於是便遣了太子府舊人去尋,終是在外埠尋着了。”

    “待去尋之人回稟了那偏妃早是改名換姓,另嫁他人,又是已經生養。這皇帝便想着先查實了她當初有無夾帶着詔書私逃,若是無有,倒是能由此給那公子落實個外祖家的親戚,也算是安心之事。”

    劉赫記起那日皇帝說有意外之喜要賜,轉頭便讓她衝着一個美婦喊“姨母”。再是由姨母告訴了他外祖家毀於一場大火,只有她走脫了,漂泊了多年纔是回京尋親。不想他母親已沒,他又是被帶在宮中教養,便只好冒死尋到了宮中!

    如今回想起來,當初姨母雖是裝得親熱,神情間卻是沒有一絲久別初見的起落。又想起自己興沖沖地帶着姨母跟姨妹回道晟王府,母妃那要滴出血來臉色時,伸手便狠狠一記扇在了自己臉上:

    糊塗!黃口小兒不辯真假也便罷了!爲何過後也是不曾想過要辨!當初還怨恨母妃欺負自己是個庶子,故嫌棄姨母,原來都是錯的!這一錯,便是錯得滔天了!

    若不是因此跟母妃起來嫌隙,又怎會與姨母越行越近。又怎會與鄭凌瑤生出這麼多事來!

    劉赫越想越是悔恨,正待第二掌要落於自己臉上之時,卻被晟王妃拉住了手臂。

    “母妃知道你心裏有恨!有悔!然你那時竟還是個孩童,又怎能辨得清人心,看得明險惡!莫怪自己!切莫要責怪自己!”

    “且焱兒此時只是在聽本宮說一個許久之前的故事而已!原是不值得這樣!”

    劉赫額上青筋跳動,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迸出話來:“母妃,爲何還要說這些皆是故事?爲何?”。

    “因是茲事體大。只有待你聽完這個故事,纔是能決意了要做個只聽故事的,還是要這做往下講故事的。若這一步踏出,便是永無回頭之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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