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一百二十三、落碾塵
    晟王妃說了許久的話,有些口乾舌燥,伸手摸了摸銀壺,碳早已燒盡了,水自也是涼了。劉赫見了大呼自己粗心,忙到院門口喚了阿衛換了茶,添了點心,親手給晟王妃沏着茶。

    “你可還記得那回太子去看已經出家的太子妃時,她讓人回給太子的兩句話?”晟王妃喝着劉赫沏的茶,舒展了眉眼。也是問出了一個看似莫名的問題。

    “記得,應是連嫁妝都未帶回一件,妄論太子府的東西了。”劉赫隱約有感,這“東西”所指何物:“他們可是在說那冊封皇太孫的詔書及那玉圭?”

    晟王妃眸子亮了亮:“焱兒所說不錯!太子那次前去,正是爲着那詔書與玉圭。”

    “其實太子一直有心看着那兩物的蹤跡,哪怕是他出走之時。可待他回府,這兩件天下攸關之物,卻已是不翼而飛。”

    劉赫抿起了嘴脣,一點一點捋着方纔的“故事”:按他的猜忌防範,應是在府裏,甚至是尚書令府中都是有人時時刻刻盯緊了纔是,絕不能讓太子妃或她身邊之人夾帶了出去。且太子妃心如死灰,也是不願自己孩兒再起事端,她應是不要的。

    “難道他是想詐太子妃是否將真件換成了贗品?”劉赫問。

    “並不是!確是不見了。焱兒也是想不到吧?當年又是有誰能想到?確是出乎意料啊!”晟王妃嘴角牽起了一絲訕笑,似嘲,也似諷。

    “自作孽不可活!這可是真真的。當初皇后一心只爲太子打算,去到太子妃那裏時,就已是把這兩件寶貝都收沒了。她防的、怕的,就是太子妃不服、有怨,要拿這些出來做文章!悄無聲息的帶走,又是爲一旦這收繳旨意之事傳出去了,天下人會恥笑皇后只有小人之人,故此除了她跟太子妃,竟是無人知道。”

    “若太子回宮先是去拜見了她,而不是直接將她圈禁,大約她就會直接給了太子了罷!”

    晟王妃的譏諷之笑更濃了些:“若是太子放過了皇帝,能讓他清醒了,哪怕是圈禁起來,皇后最終也是會將這些給了他罷!”

    “可惜!太子孜孜以求之物,最後皇后竟然給到了二皇子妃手裏!焱兒你說,這可正是自作孽?”

    劉赫確是喫驚,倒不是爲了皇后收沒了詔令,而是她將這些給了二皇子妃。這豈不是明擺着想讓孫兒尋仇復位?

    “呵呵,兩個都是一心只爲自己之人!一個是你應當,一個是你不該!因此弄了個因果循環,無論如何,二皇子妃當時是覺得解氣得很。”晟王妃揚眉吐氣的樣子或者是像極了那刻的二皇子妃吧。

    “母妃的意思是皇后因覺得太子非但不感母后成事之恩,反而將她一併圈禁,因此心生恨意,便不想讓他穩坐朝堂甚至是不得善終?”

    劉赫揣摩着這位皇后的心思,既然成也是她,必然也是覺得敗也可爲她罷!

    “當初皇帝已崩,那太子,不對,那會兒已是皇帝了,看太后病怏怏的快入彌留,便想撿個孝順的美名。太后自從皇帝崩後,就不愛與人說話。他想着如此也就不能折騰出什麼來,就大動干戈地召了命婦們進宮侍疾。”

    “他哪兒知道,太后就是憋着等着這一刻呢!過了幾日太后歪歪斜斜地開了口,說病榻之前只要親媳婦伺候,連奴婢都是不想看見一個。如此,這內殿就只剩下二皇子妃與那會兒新娶的皇后了。”

    “那皇后,原是關外舊埠一個小諸侯之女。嫁來的

    時候帶來了自己兄弟還有一萬人的騎兵。皇帝下了敕令,她兄長官拜大司馬。自此在朝堂之上,與兵事,也就不是大將軍一家獨大了!”

    劉赫腦中映出如今的中宮皇后還有那大司馬的模樣,挑了挑眉,嘴角也是牽了牽。

    “因着是這樣,這皇后的性子便是個任性的。平日裏太后她就無需要請安侍奉,到了那會忽然要她到病榻前伺候,她又怎生忍得?一會兒讓哪個妃子婕妤替了她,一會兒又是瞌睡不適,總是有許多的事情出來。”

    “二皇子妃雖是不喜皇后,甚至有些嫌惡,但想着她總是臨終了,這幾年過得也是孤苦。故雖說不上好,但仍是守着,盡一點心。”

    “有一日,皇后又是鬧着睏乏,說要到偏殿歇息。她一走,便只剩下太后與二皇子妃兩人。誰想這時太后居然顫巍巍地起了牀,開了一個暗格,取出一件貂裘,說此乃是她鍾愛之物,念二皇子妃盡孝,便賞給她。”

    “二皇子妃本不缺這些,也並不在意什麼賞不賞的。然見太后這樣,想她是迴光返照,便不忍再拂她的意,就接過了謝恩接賞。”

    “然這一接,便覺得不對。一件大氅能有多重那都是知道的,如今這件不僅是重了,更是有一大塊地方,觸手堅硬。二皇子妃不解,當着太后的面也不能抖開了細看,也不能問。正疑惑着,太后倒說你好生捧着回去,切莫在人前抖開了,這大氅好着呢,怕招嫉恨。待你回府,到了房裏,再是打開了細細看去。可是要當心了,切莫粗手重腳地弄碎了!”

    “太后說罷又取出另一件,竟是比二皇子妃那件更是好了些。她說這件是賞給皇后的,立即就喊了宮婢給她送去,免得還來問三問四。又說這兩件都是她往日最愛的,給二皇子妃那件是年輕時候得的,給皇后那件是立了太子之後置辦的,雖更好些卻沒那件舊的來得有情。”

    “二皇子妃此時已是明白給她的那件肯定是有講究。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待她拆開夾裏之時,看見的竟是這兩樣東西!要知道別人並不知道這兩件兒竟是不見了,就連太子妃也並未告訴二皇子妃原是給皇后拿走了。”

    “二皇子妃既得了此物,既是驚詫,也是有些害怕,與二皇子商量着只能是藏好了再議後事,此事只怕是連大將軍都是不能道的。”

    “待二皇子妃再進宮去,太后問她可是喜歡這件大氅,她便答道怕是有些貴重過了,不敢穿戴!太后趁着無人,便把當年之事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都說給了她聽。又道,這大氅穿不穿的,全憑日後的福澤。若有福澤的,擔得起這份貴重的,那便要當仁不讓。”

    “呵呵,好一個當仁不讓!”劉赫起來走了幾步,解一解胸口的鬱氣:“她只是自己不順不得了,便不怕要江山腥風血雨麼?她不是一向要以天下爲重麼?怎麼倒是盼着骨肉相殘,內室操戈了?!”

    晟王妃當然是懂得劉赫這份怒意,相對他抱頭而忍,她更願看見這樣一個敢怒的“焱兒”!想他自小謹言慎行,最怕人前露怯,讓人看輕。這應也是自小沒有母親的緣故吧。而這種種,除卻了他父親,他的祖親,也是“功不可沒”罷!

    “當年太子妃生的公子才得幾歲?說什麼都是過早,她又哪裏得來的當然不讓?虧損之事要讓二皇子擔着,這篡謀的事情也是要讓二皇子去做!如此的母親,祖親,也真是天下鮮有!”。

    二皇子妃大爲欣喜寬慰,他得知了竟是沒有爲了自己有了詔令天下之機而狂喜,而只是二皇子所受之屈不平!自己總算是沒有教錯了這個孩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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