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一百六十五、草木深
    阿壯卻並不領阿衛的“好心”,掙脫了阿衛便去掀自己衣襟,

    “奴才不曾瞎說!真真的!奴才還被唬得一下砸在了地上,不信主子看,主子看!”阿壯說着便轉身讓劉赫去看褲子上兩坨青泥苔留下的淤痕:“奴才再混也不至於自己個兒坐泥巴里玩兒吧,這都快入冬了,怪冷的。。。。。。”

    “罷了!”劉赫哭笑不得:“轉過身來罷!孤不曾疑你!”

    “阿衛來看!”阿壯又側過身讓阿衛看:“可當真是被唬着了!還想呢,那道長是從地裏長出來的還是天下飛下來的!”

    阿壯這番“說演”,讓劉赫有了所疑之答:這東方看來也並不想讓人知曉行蹤,因此不通傳,不經人,而是直衝孤的親信而來。只是弄得這等玄迷去蠱惑一個小子,也真就是他那等人才做得出來!

    “阿壯,那道士現身之時,可是還有旁人在側?”

    “回主子,一個都是無有!”阿壯心滿意足地理了理衣襟:“庫房那裏平日就無人走動,哪怕是看守的侍衛,也是要交更之時纔會進出。當真是一人沒有!”

    “那道長是不是事先藏在了哪裏,只是突然現身才讓你這笨奴才只當他是從天而降的?”阿衛始終還是不信阿壯所說,這呆頭笨腦一根弦的人,實在是太好糊弄!

    “阿衛你是頭天來府裏麼?你竟不知道庫房這一路過來無處可藏?要說從前或許還有幾棵大樹可以貓下,可自從殿下下令盡數砍了之後,新的都還不及栽上!阿衛你來說說,那藏身之地,哪裏還有?哪裏還有?”

    “確也是。。。。。。”阿衛撓了撓腦門,“確是空曠的很。然說他從天而降,也是玄乎。主子,還真有人能飛的不成?還真是神仙?”

    陷入一己之思的劉赫聽見阿衛喊“主子”,只問:“何事?”

    阿衛知道主子原是跑了神兒了,將方纔的話又說了一遍,劉赫聽罷一笑:“神仙之說是否真切,孤不知,因此不否亦不認!”

    “然這世上多的是奇人異士,能化生各種迷幻之像,識得破的,便得以用,識不破,便被以用。堪破之人道是術法,堪不破的便當是仙神下凡。是與不是,均在己之念!”

    劉赫這番話盤旋悱惻、是是而非,阿壯聽得雲山霧罩,只是大概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是他也不知那人是否真是神仙,而阿衛思索片刻之後卻道:“諸如臥龍先生?”

    “孺子可教!”劉赫由衷讚許了一聲!阿衛聽罷憨笑着撓着腦門,又有些得色。阿壯見了不服:“主子竟知道誇他!臥龍先生又是哪個不知道的?!奴才也知!”

    若是平日劉赫心靜意明之時,或還會趁機教導一番“冥頑不靈”的阿壯,然而今這番“亂象”之下,劉赫只想他打住了他這番“胡思亂想”便罷,

    “阿壯,那道士之事可還曾說與了他人?”

    阿壯停下了牢騷,一臉正經:“回主子!除了阿衛,一個都不曾告訴!奴才雖是蠢笨,但知道出了這院兒,除了主子交代說的,其餘一個字都是不要說!”

    “甚好!”劉赫莞爾,旋即肅顏:“在此間爾等要無話不說,然出了此地,又是要無話可說!那道士,囊括他所述羽王、東方,均是會要了爾等性命禁忌,日後不可再提!切記!”

    主子這等聲色俱厲,誰要是不當回事兒,當真就是活膩了的!兩個小子急忙應諾,道是隻當不曾聽見過,再不敢記得其中任意一字。

    劉赫頓了頓,又問“那院子,可也是他自己選的?”

    “回主子!正是呢!奴才纔剛還想他倒是於我們府上相熟,哪裏哪裏都是門兒清的!若不是他提,奴才平日都是想不起那裏還有這樣一個院子!”

    “呵呵。。。。。”劉赫這“果然”之笑,讓兩個小子只覺得陰惻惻的,寒毛都快要豎了起來。

    他如此有備,想來暗中窺探於孤也非一日半夕了!他以爲件件樁樁都是能看透於孤,無論他意欲何爲都是佔盡了先機。然有一樣,孤有他無!

    孤不急迫!但他不然!如此,我們就來比一比耐心罷!

    “方纔孤吩咐了送些喫食酒菜去那院子,阿壯你去看看可是安排得妥當。另着人備些日常起居之用送去那院。他若又要些什麼,儘管添置!”

    “啊!”阿壯喜極而躍:“主子!那神仙道長竟是要住在府上?”

    劉赫驟然冷笑了一聲,不知是想起了東方的疲沓之相與“神仙”之姿失之千里,還是自嘲正陷於晦澀的困頓之中有些無力掙脫。

    “應是罷!日後若需,只說他是孤在南邊的舊識。此次是跟了盛家的車隊同來即可!”

    “奴才這就去!”阿壯喜滋滋地就向外衝去,一心想着要與“神仙”好生親近。飛天遁地之術是不敢妄想,但凡能習得些延年益壽之術那就是得了大機遇了!

    阿衛畢竟比不得阿壯心粗脈寬,聽見主子如此說道,知道此人雖來得古怪,但定是與主子有着極深的淵源。忍不住就在心裏把南邊識得之人以及這回兩路車隊中人一個一個數了一遍。可那些人裏,也並無有一個阿壯口中的“神仙”吶!

    “主子,奴才斗膽一問。那道士真是南邊兒來的?”

    “你就當他是南邊兒來的罷!”雖是信任無疑,劉赫也不會將其種種告訴了阿衛。就如阿凱,就如託林寺,阿衛同樣也是似知而不知,實則一無所知。

    “奴才明白了!他就是南邊兒來的”阿衛知進退的好處永是妥貼無隙,總得熨得主子心裏平整無褶。

    “主子,可是要知道下那。。。。。。今日進府的姐弟倆的情境?”

    阿衛知道不能將“宇文女郎”宣之於口,只因主子對那姓氏、那人是厭惡之極!然總是府裏新添了人口,自己又是按着主子吩咐去府門口扮了那麼一出。如今都停當了,問一問主子意願,乃是奴才本份,這要一句不問,反而是將自己託大了!

    劉赫一聽事關宇文,剛平整些的心內又被拽出了溝壑。若說原來只是厭惡,而今聽了東方那番“前世髮妻”之說,便成了痛恨!那種想她即刻就死的痛恨!

    “不必!該是怎樣孤早就交代於你!日後只需按此去辦!莫要在孤這裏再提那人!再提必罰!”

    “奴才知道了!”阿衛嚥了口口水。主子這火氣,倒比提起恪王還要旺上了許多。論理主子最不願提之人應是恪王,如今這宇文女郎竟是勝過了恪王,可見這一輩子,她在主子跟前都是甭想好了!

    相較南下前時不時就會抹眼淚、唏噓傷懷的阿衛,如今的他已是看多了人,經多了事。初懂了這人之好壞有時就在於自己何想何選,也知道有些事兒真就是惋惜不得,勉強不來!如四娘之死!如主子對盛家女郎之心。。。。。。

    “主子,奴才該去備晚膳了!主子今兒可要些什麼特別的?”眼見天色將晚,阿衛纔是醒到險些就要錯過了晚膳的時辰。

    “無需特別的,照舊罷了!”劉赫從暖籠中取出銀壺,自己烹茶:“莫忘了白墮春醪便好!”

    “奴才知道了!”阿衛此時只怨自己多嘴!又問什麼特別的作甚?!殿下如今是日日喝酒,且是頓頓不要命般地喝。白墮春醪雖是貴重難得,但畢竟是酒不是那茶,這白水一樣的喝法,可是傷身!“一會只給主子一壺。只說庫房沒有了就是!識破了頂多也是罵一頓!但凡主子能少喝些便值!”

    阿衛打定了主意,不自禁露出一個得意之笑,滿意而去。留下洞察一切的劉赫看着他的背影,難得也笑了個溫暖。

    一股桂香伴着茶氣蒸騰而出,劉赫貪戀地聞了又聞,正待入口,“啪”的一聲,書齋之門似夾着一股怒意般無風自開,一灰色人影旋即踏入,帶着“無邊”的喧囂,

    “殿下的待客之道也是差強人意!說走就走不算!就連這喝茶也是這麼小氣!給貧道喝的是什麼苦爛之物,殿下自己卻是這裏偷喝好的。。。。。。。”。

    劉赫只覺煩躁之意隨着茶煙四散,頃刻間灌滿了四肢百骸。這煩意霸道蠻橫,連那清幽的桂香,都是緩不了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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