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一百七十七、難回睇
    東方看着暗夜理九郎遠去的身影,酸溜溜道:“外人走了,殿下可是能說實話了?”

    “孤又欠了道長什麼實話?爲何孤不自知?”劉赫吩咐阿衛又去取了個酒壺來,顯然是嫌棄了東方對口而飲的那個。

    “殿下備有多少兵馬?朝堂裏那些個遺老權少,殿下又有多少把握能分清經緯?有多少是能助殿下一臂之力的;有多少是隻會是作壁上觀的?最要緊的,又是有多少是必然會與殿下一戰的?”

    劉赫聞言心中不禁咯噔,這何嘗不是自己日思夜想仍不得定論之事?!然此時,還不能與東方道罷?!因此面上仍是波瀾不起:“孤只當道長又是要來勸盛馥之事!”

    “又來?!”東方不可置信般把眼睛瞪得老大,“殿下你可是隻會聲東擊西這一招?盛家女郎之事確是要緊,卻也不是頂頂要緊!但既然殿下要說,那此刻就先議此事!”

    “孤不覺得有何可議!”

    “殿下那是無賴之態!方纔宇文說的那些個,早先貧道可都是說了一遍,殿下若那時不信貧道,如今兩人一詞,竟還是不信?”

    “孤不曾說過不信!孤信!然又如何?那是盛馥幼年之事,她彼時再愛齊恪,也是彼時!”

    “當真冥頑不靈!”東方抓着自己的頭髮,十分煩惱,”那殿下如今是不覺得這滿院子的梅花看着甚是諷刺?”

    “孤愛梅,確是因爲她愛梅,然孤只愛她之梅,至於她爲何愛梅,那是陳年舊事,不堪一提!”

    東方恨不得捶胸頓足來一泄此刻之鬱!怎得這人就是這般蠻橫,一絲常理都是不論。而劉赫此刻在腦中迴旋的,是初見盛馥時她雲髻上那支別緻的梅花步搖,是她幾乎每件衣衫上繡就的朵朵梅花,是她的金絲梅花杯,是她的字--梅素!

    當真是一往情深麼?那時他們已是鬧至絕境,她卻還是處處樣樣要帶着“齊恪”而行,當真是不敢忘,不能忘麼?

    然那時她對孤就無有一絲心動?斷然不是!若無有那些心動,孤哪裏能得盛爲伴行,又哪裏能得垂伯一路相隨。垂伯?!劉赫突然間想到了什麼!

    “殿下莫妄想!盛家女郎背後那人,不可動!不能動!他已是騙過了天命得以苟活,若再要出世便是萬劫不復。不僅是他的萬劫不復,更是殿下、盛家女郎乃至天下蒼生的的萬劫不復!”

    “孤倒不知道長所論的是何人?盛家郎主還是盛家大郎?”劉赫看似業已習慣東方能猜會度,只是!你猜你的,孤就是不認!

    “呵呵!殿下不認便不認!此人還是不認爲好!故此殿下也勿要動那不該之心!再者說了,貧道不覺得殿下的情面能有那麼大!”

    東方挑釁似得看着劉赫;“他應是不喜殿下這等品性之人。貧道說得可對?”

    劉赫又何嘗不知垂伯不喜自己!?外出之時屢屢想要親近,但是次次不成。待到盛馥中箭後那一會,他更是與齊恪同氣連枝“一家人”樣同奔着追究劉赫而去!

    垂伯對齊恪乃是親藹的祖親,對自己,應是隻當作孤狼來防罷!劉赫心中苦澀一揪:孤在垂伯跟前,當是永遠也抵不過齊恪罷!

    可這等心事,爲何要說與東方去聽?!劉赫看似滿不在乎地笑道:“他喜不喜都是與孤無妨。孤

    也不曾像道長所想般要去求了他些什麼!”

    “殿下不曾把他劃在賬裏就好!先不說盛家女郎是否肯應殿下所求,就算她是應了,那人也未必肯應。除非是事關盛家女郎之生死,他人他事,那人這輩子都是不會再管了的!”

    劉赫復又想起那夜垂伯睏倦之極居然沉沉睡去——縱是萬丈豪情也是敵不過英雄遲暮,曾是縱馬橫刀踏遍江山,到老來還是貪戀爐火之暖,只想蜷身於旁。。。。。。

    “殿下!”東方見劉赫出神良久,忍不得喚了一聲,“貧道討個示下,如今殿下究竟是要議盛家女郎之事呢還是要議那事?”

    “盛馥之事無甚可議!”劉赫猛然覺得“梅素”兩字再是難以宣之於口,“孤也始終不明道長所說那事又是何事。”

    東方長嘆了一聲:“殿下若是解不開盛家女郎此結,就是取回了江山也只得孤獨一代。”

    “一、二十年後南北戰火重燃,依貧道看,屆時殿下勝算實在無多。。。。。。縱然如此、縱然已知,殿下也仍要一意孤行?”

    東方所指是劉赫若不斬斷牽絆、順天命而行,非但日後江山無人可繼,還會因此起了戰亂,劉赫更是前路兇戾。然在劉赫來聽,卻是東方這是警示於他一旦娶了盛馥,齊恪便會發兵興戰,或許自己就此戰死沙場,不得善終。

    “呵!”劉赫哼笑了一聲,“無有勝算麼?這一、二十年之後之事,又定是會不變的麼?若是天命不可違,又哪來孤之今日?”

    “貧道怎的越說就越覺得頭痛欲裂!”東方捧着腦袋,“這水是越攪越混!貧道也是不想攪了。只是又再告訴殿下一遍,那齊恪與盛馥,拆不開!拆不開!殿下與那盛馥是孽緣!比那侍妾轉生之人還要孽的孽緣!”

    “孤當道長是超脫之人定不會按俗理論事,不想道長不僅仍在五行中,且還是俗不可耐!無非便是一戰,而因女子起戰,便是孽?”

    “在道長眼裏,周幽王、商紂王此類本都是明君?只是被有孽緣的女子所惑纔是喪國辱己,遺臭萬年,可是?諸如漢武帝此類老來昏聵的,只因崩前行了“母死子貴”之法,也就是堂堂明君,可是?”

    “堂堂兒郎要戰便戰!爲女子一戰,也是可頂天立地,又是何愧之有?”

    “貧道又何曾拿了盛家女郎去比褒姒、妲己?那鉤弋夫人又豈能比了盛家女郎,此人要比也只能是拿殿下的老相好比。。。。。。”東方自己也覺得越說越繞,怎麼跟死心眼的人纏就是這般難捱?顛來倒去的,倒是自己愈發無力?

    “殿下,此事今日不議了!咱們只說另一事!”

    “何事?”

    “議一議殿下兵馬存糧,乃至可合縱之人。”

    劉赫一氣飲盡了壺中之酒:縱是孤多年之後橫屍疆場,縱是與盛馥只得一、二十年的歡愉,孤亦無悔!戰死於沙場好過如垂伯而今昏昏老矣,那便戰!那便不疑!那便先取回願就是孤的江山!

    “好!孤就與你細細議來!”

    “殿下,開弓無有回頭箭!容貧道再問一句,殿下可是想好了?”。

    “待孤身死那日,回看一生登過龍位,擁過江山,有過最愛之人,便是此生不虛,死而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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