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一百九十四、天際遊
    “皇兄聖明,豈能爲拓文帝算計所用,故此不聞不問,只當是看不破、參不透,只待他們同室操戈。而劉赫對梅素之糾纏,因是事涉盛家及臣弟,恰好又可成皇兄不管之由,藉此可平朝堂悠悠衆口。”

    “自喻高明的拓文帝,行事乖張的劉赫,必都是不可言明之事、之心。而終究是何,或者只有等他們分崩離析之時才得以知了!”

    齊恪言罷,看向武順帝:“皇兄,臣弟此等揣測,可應可對?”

    武順帝笑逐顏開:“誰說爾永只知風月的,必然是個渾噩之人!朕之臣弟,實乃瑚璉之器誒!”

    齊恪聽得武順帝誇讚倒不曾得意,只是念着如此這般他便能放得自己出宮去了罷。。。。。

    “皇兄過譽,臣弟愧不敢當!”

    “朕問你,當日你們中箭,爾永要劉赫以侍妾買兇而爲一力擔下罪責,是乃深思熟慮之舉還是即興之想?”

    “臣弟。。。。。。。”齊恪須臾窒言。不爲別事,只爲自己都是難分當日自己究竟是即興還是深謀:彼時所想無非是勿要因爲此事讓皇兄於朝堂中爲那幹好戰之人牽制,若是末楊不曾私逃,此事也是不用劉赫單上關係。。。。。。

    “臣弟知曉皇兄志在予民修生養息、安生樂業,於戰事絲毫無意。因而彼時只想不能讓那些日日叫囂着只期南北早日一統之人佔了先機。而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之法便是認定了此乃家事,且是荒唐家事!”

    “臣弟那時已是無人能攬此事之責,那便只有劉赫來頂。且他那侍妾之前還去盛園挑釁於盛馥,前因後果像是天算般的,入情合理。”

    “既然是一屆後堂婦人悍妒之爲,且還是個不入名冊的侍妾,那朝堂夫子、將軍們也自不能把此事當作國事般錙銖必較,只是上些奏摺,叫囂一番也便可罷了!皇兄之治國之策便不會因此動盪,民生亦然不會不安。”

    “而劉赫!也會因此挫了銳氣,煞了風頭:他在我南朝再不能得一馬平川之感,縱然北迴,那賢德之名也是必損。”

    齊恪言語神色中終於是露出了得色,武順帝會意一笑,饒有興致地問道:“如此不上算的買賣,劉赫爲何會肯?”

    “哈哈!他如此機謀算盡之人豈會不知臣弟所言句句在理。如若不肯,他便只有死無葬身之地了罷!”齊恪突然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意,忍不得大聲笑道,“彼時刺客無蹤,唯有的便是那北地宗室獨用的箭枝,若臣弟有心藉此挑事,論事、論理、論情、論勢他都是百口莫辯,無力來抗。”

    “而臣弟只需他舍了一個蠢婦之命便是能罷休邊陲戰火,兩害相權取其輕,他怎能不肯?”

    “誰不知曉那拓文帝根本無力一戰,北地之國只是在我皇兄仁心下苟延殘喘罷了。”

    齊恪愈說愈是神采飛揚,興致盎然中卻依然看見了說及戰事時武順帝露出的那絲微不可見的苦笑。齊恪瞬間心中發緊,顏面發苦:“皇兄,難道臣弟所言有誤?我朝難道是外強中瘠,也是不堪一戰?”

    餘音未落,齊恪已是捂着腿在那廂喫痛不及:“皇兄再這般踹下去,臣弟的腿今日定是要斷在這裏了!”

    “信口雌黃!朕踹你乃是輕罰!”

    “臣弟只是看見皇兄苦笑,因而擔憂詢問。若不是我朝有外厲內荏之憂,皇兄爲何提及戰事就要苦惱?”

    武順帝嘆息連連:“虧得朕方纔還誇你作瑚璉之器,爾永畢竟還是初出茅廬,稚嫩了些!”

    “天下太平,各路英豪俊傑便是各安天命,憑着自己生出許多閒情逸致來活個悠閒自得。一旦戰起定是要挑起了此幹人蟄伏已久之大略雄心,或自喻爲國、或只爲爲己,其間便是居功自傲者有之,不甘不服者有之、打抱不平者有之、見異思遷者有之,評議至尊因緣爲市、厚此薄彼者有之。。。。。。如此爾爾,必啓亂世,亂世之下縱然佔得了那半壁江山,又有何意?”

    “若再有些亂世梟雄亦想登這至尊之位的,天下便又是要生靈塗炭盡蒼痍,餓殍遍地了罷!”

    “因此朕不想戰,朕不想撩撥起那些盤龍臥虎之心,還是讓他們追溯着往昔氣拔山河兮之勇、含飴弄孫、悠哉悠哉地清閒着纔是無虞!”

    齊恪聽罷有些錯愕,更有些懵懂:“臣弟一向只當諸如謝、李等門閥等人對皇兄瀝膽墮肝、竭誠盡節,然若按皇兄所道,難道時機一起他們也是難全赤忠?”

    “此事,不急議!”武順帝擺擺手,“其中道理、人心非是三言兩語、一時半刻足以道明說清的。有時縱是枉費一生也是不得其解。”

    “爾永雖備經緯之才,仍要謹記凡事都需得多看、多聽、多思、多辨,且這思、這辨不可僅憑一己之好,還需以他人之眼、之耳、之意去會,去懂!可是記得了?”

    齊恪本想回句:“皇兄謬讚,臣弟只有混鬧之才。”然從武順帝臉上讀得了“茲事體大”,只好收斂了玩笑,一禮揖下,“臣弟謹遵皇兄教誨!”

    “世間萬事萬物,終其不變的便是一直在變。滄海桑田,白雲蒼狗,其間最善變的乃是人心,爾永也要記好!”

    齊恪有些扭捏,皇兄這是在教“皇太子”治國平天下之理麼?若是他興起無休無止說將下去也是太過乏味,但若皇兄覺得自己有“悟”呢?

    “皇兄此次藉宇文傢俬自與北朝聯姻而罰沒其良田千傾、並責宇文閥閱剔了宇文凌旋出族可是敲山震虎之舉?此舉意在:皇兄雖是以德化人、以寬厚仁和治天下,然絕非謹小慎微、畏首畏尾之君。哪怕是於躍躍欲試嘗冒天下之不韙者,也是要懲、要罰!”

    “爾永也是昨日回京了才聽得的此事吧?然若按爾永之理來論,盛馥豈不是首當其衝該懲應罰?宇文家只報宇文凌旋私奔而去,與家族絲毫無涉朕就罰沒了良田千傾,你家盛馥可是與北地宗親聯手聲勢浩大地起了一個家學館,更遑論那些聯姻之事。。。。。。”

    齊恪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什麼事不能提,偏又提了讓皇兄可以捉瑕之事!

    “劉赫已然北歸,雖是留得一干夫子先生在這裏,但教授的都是我們南朝之人。且他之前傾囊而出,將他在北朝歷年珍藏的書籍、雜典悉數遷去了雲城,其中不乏我南朝遍尋不到的孤本。。。。。。”

    “終其果,於這家學館受益的還是我南朝子民。且子民感激稱頌的,只有皇兄及盛家,並無有北地的耀王在內。因此於此事,皇兄非但不該責罰盛馥,更該有賞纔是,再說那聯姻之事,臣弟方纔都已是議過,那原本便是劉赫的莫名之爲,除卻他結識了一干人等,並無他果。。。。。。”

    武順帝的眼眸驟然縮了縮:“他結識了一干人等、傾巢南遷、行事乖張。。。。。。。”。

    “劉赫!爾好大的心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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