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三百五十三、佯戈起
    聞得是阿凱到了,乍然間劉赫只當是自己錯聽:要知道阿凱是連寒朝王府都是鮮少踏足,又怎會莽撞撞地直奔了南地雲城來而?

    劉赫尚自懵懂,東方已是幽幽地說了句:定是出了大事!李夫子聞言卻又不平:你這妖道精通於聳人聽聞之伎,阿凱那廂又哪來大事可出?難道是收不了殿下在外放的外帳便是大事?真乃短視之極!

    一貫不知“尊老”、從不在嘴上想讓於李先生的東方此刻卻不與他辯,只使了個眼色給“素昧平生”的方娘子,像篤定她定能會意且願相幫!而心肝向來比常人多一竅的方娘子果然讀的懂東方之意,居然也就憑白地信了他!當下立即尋出要緊賬至今目含混不清的由頭,不由分說得拽起李先生就走,害得李先生一路高呼:“拉拉扯扯、成何體統,方娘子幾個銀錢倒是看得比禮儀還重麼?”

    阿衛見李夫子、方娘子既去,再是說了東方先生所料不錯,原就是北地府中出了滔天大事,阿凱纔是爲此晝夜不分地疾奔而來。他爲貪快馬都是跑廢了幾匹,如今人也累得脫形,只盼能早見殿下,早拿主張!

    聽到此,劉赫再想躊躇也是由不得自己,吩咐了阿衛將阿凱引到書房去,又囑咐阿壯去尋些熱乎的喫食來給阿凱果腹,也算解一解乏累。

    從廳堂到書房之路並不長遠,劉赫越走越急,也是越走越覺得路長。心中惴惴之想一樁連着一件不斷,然最憂的,就是爲今大事未舉,但託林寺之祕就此現於日光之下、呈於世人之前。那般的話,自己便真是“南無依、北無靠”,於天地間再無立錐之地了。難道真要跟了東方“出家”去做假道士不成?!顯然荒唐!

    “殿下勿用萬馬奔騰樣的亂猜!此事應只與殿下私自南來有關,並不涉他!”

    東方陰惻惻地一句話,多少安撫了劉赫跌宕之心,這道士一般所言皆中,只是,萬一此番是他料錯了呢?

    “主子!”劉赫匆忙的腳步剛踏進書房大門,阿凱已是一禮拜下!連日奔襲之下,這精壯之人只剩一雙眼睛還透着些精神,而其餘分分寸寸無不充滿了疲乏之氣!

    “免禮!究竟何事?!”劉赫扶了一把阿凱,“既然緊迫,這些虛禮之事便是第一該棄!”

    東方打量了一番,見阿凱雖累且髒卻無有爭鬥之痕,便伸手攔住了又要即將拜下奏事的阿凱:“殿下可見阿凱嘴脣都是乾裂了?臉上、手上、頭上還有這衣裳又都是灰垢成泥。且讓他喝口茶也罷,粥也好,洗漱了、歇息下再說也是不遲!”

    “此位阿凱小爺,你且去洗漱、再是喫些、喝些。此事急與不急均已成箴。至於這好壞麼,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焉。。。。。。”

    阿凱有些摸不清這個只見過數面的、古怪道士的門路,見他說得從容,而殿下也無異議,反而聽了若有所思地只讓他去,不由得對此人又多生了些好奇出來。然自己本也是又餓又髒又渴,既然主子吩咐了,那便照做就是!

    “道長可是不想讓孤於他們之前露焦顯急纔是阻攔?孤可是萬事都要不迫纔是得當?”

    劉赫是何等心謀之人,待書房只餘下他與東方之時,便是要印證自己所思。

    “殿下睿智!正是如此!”東方莞爾一笑,“此事若要與殿下舉事時及後的諸事相較,實在太小。若於此事殿下都要是焦急難耐,以後諸事又待要如何?”

    “萬人之心皆可亂、唯殿下不可!萬人於萬事都可急躁,唯殿下不可!至少是面兒上不可!雖殿下之前一向是以沉穩著稱,而於今卻是不夠!”

    “穩、沉、智、狠、果但又善求變,這纔是萬乘至尊當有的氣概!亦是能集萬人之力的精魄!殿下此刻起需得謹記且事事依此而行!”

    東方說得陰陽頓挫、字字生花,而劉赫突然稍感不悅!自己若無有攏人之德、無沉穩之心、無鵬程之志,又怎會得阿凱、託林寺這等機緣?且身邊衆人個個忠誠可依、無有芥蒂,難道如此不好?

    “孤或者沉穩有過而果敢不足,然這善變,孤縱是做不到十足,也是無缺。至於狠,或是最無需時常表露之態!仁者方能得天下!”

    “殿下此言差矣!大差矣”東方搖頭,“貧道知道殿下慣來以善於以情御下而自得。然關於御下,悲天憫人之策往往華而不實!劉玄德當年於此做到了極致,然又如何?他家小子還不是給他來了個樂不思蜀?!”

    “再者殿下原就不缺狠字,只是自己不願察覺而已!貧道此刻也無需得殿下認!天長日久的,殿下閒暇時記得品咂一二便是!”

    “阿凱千里奔來,只爭分毫,道長阻了他就爲與孤說這些是是而非之理?”劉赫轀怒之色躍躍欲顯。

    “看!方纔貧道還說要沉,殿下這會兒便是要沉不住!且這沉不住也不是爲了真憂心這事有多急,而是爲了貧道逆了殿下之意!這卻又與殿下御下“禮”相悖,可是好笑?”

    東方看了眼如今顴骨都是聳得突兀的劉赫,嘆道:“殿下吶!殿下若是沉得住,便不會將自己至於這形銷骨立之態!若真有智,就該知取天下不該藉他人之由,而是一己抱負!貧道如今可是跟殿下捆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句句都是爲了殿下也是爲己。殿下切莫要生出什麼多想來,倒在別處沉了又沉!”

    畢竟是憂心北地事發,劉赫今日的氣性竟比平日大了許多,正待再要跟東方爭辯幾句,阿凱卻是小跑着回來了!

    他應是胡亂地擦了把臉,只是未曾擦淨,因此灰一道、黑一道地愈發顯得邋遢,至於喫食,也應是潦草地塞了幾口,以至於跑到劉赫跟前時還未咽盡、險些噎着。

    阿衛愁眉苦亂地尾隨着追來,手裏還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湯羹之類。到時見阿凱已是用齷齪不堪的袖口抹了抹嘴,便將羹湯置於一邊案上,垂首束立,只等着聽那驚天的大事究竟爲何!

    阿凱也不再等劉赫吩咐,嚥下最後一口饅頭之時便已開口!

    “主子走後不足三日!拓文帝便以主子徇私不顧法理之由,奪了主子的爵、撤了主子的封,收了主子的田地、產業,連王府都是一併衝沒了!”

    劉赫聞言眼眸驟縮;東方聞言心鼓一捶;而阿衛聞言想都不及想便脫口問道:。

    “那府中之人呢?府中的娘們、公子、女郎,管家還有其餘衆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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