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三百五十八、亂落磑
    “孤不喜猜故以從來不猜!”劉曄愀然作色!

    時至而今他不禁要去想:此女究竟可是劉赫遣來試探於他的,還真是如她言語中時時透露的那般--她只是偷跑出來尋玩兒的!

    之前劉曄特意挑選了離山下暗道口不遠之地讓“大軍”紮營,爲的就是告知山中之人“孤來誒!”而他只攜了兩人上山且並不曾去闖了任意一個入口,則是在告訴了劉赫“孤是與你一心!”

    本來劉曄在憂許是劉赫不在此處、其餘人等不敢輕易相示,故以上山良久始終無人來應。而一旦有人應了,來人卻是這個時而憨直、時而機詐、行事乖張、言語詰屈聱牙,讓你探不明就裏的絕色女子。

    這女子口口聲聲道是自己在此見棄於人又爲劉赫惡嫌,可爲何她出山腹許久都是無人察覺、也不見有他人再出?!她甚至得以去烹了茶來又在這山中“裏外”走了一個來回,這......是以她這“在也不在、不在也在”的自問自答當真是有人授意的存心試探?鄭貴嬪那“都喊她娘子”之說或也未必是假......

    劉曄想到此不由得就生出了幾分轀怒:論公論私此次均是爲尋劉赫而來,怎生這廂押上了幾百條性命之後換得的還是他之思疑?若是如此,那自己所行之事乃至父王、母妃之想都成了抱薪救火--非但不值更是累己太甚!

    盯着劉曄一刻不放的“鄭貴嬪”可是將他的神色看了個滿眼,當即拍着心口就嗔了起來,“哦喲!我無非就爲得個有趣,殿下不愛猜就不猜罷,何必要將臉黑成這樣?轉身若讓另一位殿下知道了,我就更是討不得好!難說難料他一怒之下又要提着劍來殺我!”

    “是以劉赫遣你來試探、但又不許你得罪了孤?”劉曄搶着她的話頭就問,“孤曾聽聞此處之人皆稱小娘子爲娘子,既然是娘子,劉赫又怎會要仗劍殺你?”

    “殿下哪裏聽來的渾話!”霎那間鄭貴嬪豔容生羞,“這些年人家喊我貴嬪娘娘倒是有的,這聲娘子可是不曾聽見過的!”

    “那尋常衆人都如何稱呼小娘子?”劉曄又問。

    “以前在水仙庵的時伺候我的人爲貪圖方便,也都只稱我娘娘,到了此處麼,一個個都只會你你你的,竟是連句小娘子都聽不着!”

    鄭貴嬪說着忽然就面露慼慼焉,“之前我是也恨那些個小沙尼口是心非的,除了這聲娘娘、言語舉止裏就再沒一點兒敬意。可而今我想着她們既然不曾跟了我來,鄭貴嬪又是個心狠手辣的,爲了保得她們不渾說,定是會殺了滅口,倒也就不恨了!”

    “果然!”劉曄莞爾一笑,“水仙庵原名水蓮庵,是爲前太子妃出家所建之處。方寸孤問小娘子可是從那處來卻不得答,而今小娘子倒是不打自招!”

    “除卻那處我還能在哪兒?”鄭貴嬪眨着美眸甚是無辜,“自凌瑤進宮我就在那處,這已是多少年了......”

    “小娘子一直在那處?”劉曄有些錯愕,“從來就只在那處?”

    “不然呢?”“鄭貴嬪”也是愕然了一回,可驟然就想到了什麼、衝着劉曄就嗤笑不已,“哦!原來!原來!有趣有趣!枉我還當你們是伯壎仲篪的,原來殿下也是個並不知情的!”

    “我是自那誰,那南邊兒來的那個......”鄭貴嬪搓手頓腳地想了半日,“哦!餘昭儀!我是自餘昭儀住進水仙庵起才被送來的這裏!”

    “所爲何故?”劉曄大約想得到緣故,但他還是樂意要來問上一問,同時又揮了揮手,示意阿衝與阿樂且去外面兒吹會兒寒風.......劉曄只覺此事再往下論,已然不是他們能聽得的了!

    “何故?不就是了爲了怕我被人瞧見了?”鄭貴嬪眼裏盡是“殿下可是傻子”之意,說話間也自帶上了幾分鄙夷,“殿下莫不是不曾聽見過鄭貴嬪常去水仙庵煉丹,就爲了那裏有一口稀世之鼎,且斷是不能移動地方的、平日也是不能讓人看見的?”

    “實在的,那些都是爲掩人耳鼻才故意傳的!我呀!這些年就與這鼎爐住一處!每回鄭貴嬪來了就即刻要走,她是走來了這處,而我就在那處裝着她的樣子揀藥煉丹的,直到她回宮我才又藏起來。”

    “終歸煉丹跟老僧入定一般不說不笑的,故以我在那裏雖是個啞的也是不要緊!這些年也是從不曾有人疑過!”

    “但凡平日裏有宮裏哪個娘娘去到水仙庵燒香添油的、也是呆不過一個時辰也不會四處亂逛,故而無憂。可不知爲何那餘昭儀一來,鄭貴嬪就格外小心樣的將我送來了這裏!”

    “鄭貴嬪”一鼓作氣說了許多,做着氣喘吁吁樣拿起案上的冷茶就一飲而盡“殿下可是聽得明白了?故以我到此處也不見得比殿下早了多少。至於耀王殿下,之前都是聽說的,直到他回山來見着我就要殺我......纔算是看見了真人!”

    “直到他回山?故以劉赫是在此地?”劉曄雖對這女子所說之事半信半疑,然這句卻是他不得不愛聽的、不得不相問的。

    “我本就不曾說他不在啊!”“鄭貴嬪”委屈道,“殿下聽見我說就立刻黑了臉,也不曾繼續問過什麼,此刻也莫要來怪三牽四的都怪了我!”

    “他既在此爲何不來與孤相見?”劉曄質問道。

    “那就是因爲我說的那‘不在’的緣故了!”“鄭貴嬪”又眨眨眼,“到底這一時三刻殿下也是見不着他。不如好生喫我請的茶.......”

    “這‘不在’終究是何種不在?可是他遣你而來?”劉曄迫緊再問。

    “喲!殿下可是太高看了我!他不殺我已是阿彌陀佛。他還遣了我來?只怕他知道了我請你喫茶都又要去拿劍......”

    鄭貴嬪懨懨地,“實則他也並不是恨我!只是借我出氣罷了!我可是虧的慌!同胞姐妹偏生不同命運,到底還是怪孃親,爲她那點兒私心.......”

    劉曄自問遇事一向泰然自若、不慌不忙,並不會因爲別人蠻纏就把自己便做了胡攪之人。可眼前這個似極了鄭貴嬪的女子卻是三番二次的推着他跌進了大澤裏去--越想理清楚脫身、越是掙扎便陷得越深!

    “小娘子此話之意是鄭貴嬪原是你同母姊妹?”

    “何止同母!我們本是一胎孿生!我叫做凌瓊、她叫做凌瑤。”

    鄭凌瓊忿忿地怨悱難消,“我自出生就被母親安排了讓別人養着,這名兒也是沒什麼人喊,我自己都是快忘了。且自幼的,我倒是知道她,可她卻從來不知有個我!莫說是她,父親都是不知此事!”

    “親生姊妹?孿生姊妹?!”劉曄心中暗駭到上天入地:只以爲天下之奇無所不有、故以有人可相似到這般無差。卻原來此事並非天下之奇,而是有人刻意爲之、他是本就如此!”

    “殿下可是喫驚不小?”鄭凌瓊問道,“想我那時懂事了知道了可是驚到天邊,狠狠地鬧了一場!然鬧也無用!到底還是她被當作個嬌貴的養着,而我自幼則要遮臉矇頭的,只在鄉野之地呆到她入宮纔是進了大都!”

    “殿下定是想知道我母親爲何要這般做。若按她說的呢.......”鄭凌瓊眼波一轉、破顏一笑,“她是說唯有這般兩處兩端養起來的兩個女兒,纔是能保她報仇之策百下百全!”

    “殿下定也是要問那是什麼仇!若按母親說的可是大義凜然!實則......哼!她還不是爲了平不下當年做不成太子嫡妃那口氣!”

    “她一番做不成嫡妃就落下了深仇!兩番幫着太子做下了那些孬事、只以爲除去了她親阿姊便可扶正!結果不僅又是落空且還要去逃命........可不就更埋下了毒怨!”

    “她搬出了外祖家說什麼爲的是報滅門之仇,實在的無非也就是哄着我們爲了大義便可不要臉、不要命的償了她的心思罷了!”

    “你是如何得知這其中種種?”劉曄緩了半晌才問道,“鄭貴嬪又是否知曉?”

    “我是她的丫鬟養大的,自然知道!凌瑤是她養大的,自然就不知道!”鄭凌瓊嗤笑道,“她原來也並不以爲自己能得大都。故以往她親阿姊那裏教養着凌瑤,是爲有朝一日送她去大都引了那人注目!她便也能回去!”

    “而把我養在鄉野......原就是爲了拿我充那個她逃出大都時落掉的罷了!”

    “將我養得粗糲些、野些,看起來年歲就會大些!到她需時我便是當朝公主!殿下說得了這麼個孃親可是有趣?”

    “可惜!”鄭凌瓊不等劉曄應她又自嘆起來,“可惜她算不過天!一時間她居然被尋回去了,一時間她原來想的也就都亂了!偏生凌瑤還不爭氣,說是要助她報了大仇兩處勾搭着,可一邊兒還是放不下小女兒的心思、總也要溜出宮去與劉赫私會怎麼都是勸不住!“

    “孃親實在是怕露餡壞事,纔是與凌瑤說‘尋遍四海尋着了個與你極像的’,又與我說‘要裝得又啞又癡傻纔是適宜’,這纔是有了這些年的事!。”

    “這許多年如何你卻能不怨?如何你卻能咽得下這份不公?”劉曄不得不問。。

    “因是我母親許我說.....凌瑤不好!待她與劉赫成了事便除了她,讓我去做那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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