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三百七十一、方枘圓
    既然想及了“有心人”,劉赫的第一念居然是“可是盛馥暗中相助”?然他想罷了又覺自己端的是可笑之極--若是財帛之事,盛馥尚有暗中相助之能,然這等道法之術,又哪裏是盛馥可懂、可及、可行的?

    “難道真是天意?!所謂天道是在助孤一臂之力?”

    驟然間,;劉赫心間竟然泛起了好些委屈心酸--宛如一個淘氣孩兒受了父母教訓正是難過之時,母親偏又拿着最愛的喫食來哄,孩兒想要卻又不甘這般就與母親和好,因此諸般心緒纏繞交雜,又氣、又屈、又盼、又犟......

    “耀焱?!”劉曄見劉赫喘息聲漸重,神情又是強抑糾葛,不由擔心,“可是何事有恙?”

    “不曾!不妨!”劉赫將自己從夢魘般的遐想中抽回、定了定神,“既有瘟疫自關外而來之說,皇后族人必然要受人詬病,他們於此又是如何做應?”

    “耀焱此問,惟明當真不能作答!”劉曄抱愧之色滿滿,“晟王府被圈禁巳久,一旦得出又即入大理寺中。而今能告知耀焱的也多是惟明自獄中聽得之言,故而.......”

    “但那日惟明啓程時,軍中有離得百姓近者,聽得諸人皆在議論拓文帝除遣了惟明這一支“尋藥之軍”外,更有關外皇后族軍亦爲此事另行受命。”

    劉曄說着忽而又想起有一事需得計較,”但不知此軍是從京中巳然爲數不多的期門監中抽調,還是會自關外會再遣別支。”

    “皇后一族本就可說是與衆不同、甚至可言是格格不入。當年我朝入主北地之時、他族雖是戰功赫赫卻始終不肯相隨而來,只道是故土最好、獨好偏安一隅。那時他們還稱寒朝佔北乃是捨本逐末之行、根本不是千秋萬年之計!”

    “雖然至今那氏族在關外仍是不弱,然畢竟不如舊時兵多將廣,平日裏自保無憂,若要征戰卻也勉強。且自皇后入宮巳是分走了一半之數的兵將長駐寒朝,惟明以爲他們應是不肯再輕易分兵援寒!”

    “而在我朝的這半數之中,而今是有三分之二被遣去了南北邊界之地......餘下寥寥之數是要護得大都、皇宮安慰,想來拓文帝是再不肯相放於手!”

    “兩廂相比相較之下,若另支所謂‘尋藥之軍’是真,惟明斷也當是由關外而來。耀焱以爲呢?”

    “王兄所道甚是有理。然縱觀關外舊埠中掌兵權者願入關者是少之又少!故而孤倒要放膽一猜,此說可或本就是是詐?”

    “此事.....當是欺詐不得!”劉曄細細地思索着,“日前拓文帝爲安民心、行所謂賑濟之事,先禮後兵的,幾是要搬空了大都中宗族、高門中人的糧倉、藥庫。他若於此事有詐,那便當真是失心瘋、不想要這皇位了!”

    “且他本可不宣,再另找籍口遣了惟明出來便罷。然而今偏偏大都百姓巳然皆知鄭貴嬪調製出了此疫之藥,只待藥材齊備便可解此天下大憂......”

    “若是有詐者,或者當是鄭貴嬪?然又有說七皇子得患此病之後是由她的方子治癒......這好似也詐不得假。”

    劉赫聽得七皇子得染此症又被“治癒”,倏忽心房驟然一縮被勒得生疼--生出了甚巨的牽掛憂心。劉赫不願有此感,頻頻告誡着自己“他非吾兒、早該相忘!”!可終究七皇子是許多年間他唯一在意之“兒”,終究劉赫曾是肯爲他作何都可.......若在尋常之日相忘確是不難,但在這“生死攸關”之際,似乎是他的“意”是騙不過也壓不住他的“心”!

    “鄭貴嬪治癒了七皇子?”劉赫急怒、怒極反笑,“孤倒不知何時她的道行竟能夠高於於東方,乃至此症她都能治癒?!真乃是行若狗彘,言若狗彘!”

    “耀焱之意,此症非無士道長不能祛?”劉曄從劉赫話中除卻聽見了他於鄭凌瑤的無窮恨意,更是聽出了別樣的意思,不由得心神一緊,“若然如此,寒朝之運而今豈不是隻在他一人手中?若然無士道長不告而別,若然他屆時於耀焱有僭越綱常倫理的不情之請,耀焱又該如何處之?”

    “無妨!”鬱郁的劉赫沉沉地擺了擺手,“此症本不是瘟疫,只是東方的道法罷了!王兄至今可見有一人因此隕命?想是無有!既是道法便有時限、數限,時日到時,得症之人自會轉醒且分毫不傷!且孤爲怕萬一,在施策之前曾讓道長與孤一試......因此王兄無需爲此憂心。”

    “若萬一真如王兄所言,東方是另有所欲.......孤本就在爲孤注一擲之事,縱然是輸,孤亦無怨!至於東方,他再是無稽也中是修道之人,斷不會拿蒼生性命與孤這輸家陪葬!故而孤亦於此無憂!”

    “如此鄭貴嬪這治癒之說便定是詐!只是七皇子......”劉曄看見了悶鬱的劉赫、想到一貫劉赫只當七皇子是自己骨肉.......即刻就換了要吐口之言,“只是七皇子未必是當真得染,許就是鄭貴嬪要他佯裝而巳!”

    “縱是佯裝也需得扮成活死人模樣,這於一七歲孩童實非易事!”劉赫還是禁不住要思緒萬千,“然她有的是藥,又何愁七皇子扮之不像!”

    “如若不是佯裝而是她用了什麼強行將七皇子催醒........”劉赫忿忿然又慼慼然,“七皇子是何其不幸才得有如此親母!”

    “於她孤巳失勢成匪,因此她叛孤、賣舊或還罷了、或還能有由,然她竟拿親兒作了與孤一般的用器......實在不配爲人!”

    “耀焱!”劉曄想勸,然又覺無從勸起,索性捧起酒罈倒了兩個滿杯,自己先乾爲敬,以壯聲勢!

    “何人不在年少時候做過些混賬之事?又有何人不曾被欺過、哄過?!”劉曄撂下酒杯,端起劉赫那杯送到了他的手中,“既巳滄海桑田,就勿需再爲錯付勞神掛心!”

    劉赫並不做聲,只是一再撫摩着杯上的金絲梅花不肯相放,他似要將這絲絲縷縷都盤清了、摸明瞭再烙進心裏......良久良久才嘆了一聲、自嘲而笑,“的確!何需再拿錯付之事自擾心神?孤當想如何不再錯付!”

    “是非曲直,待等吾等回到大都時也自見分曉。既然有無士道長在,但若七皇子有恙,也當是有法可想!”劉曄情不自禁還是勸慰了劉赫幾句--於子嗣之事如此多舛之人,怎生能不叫人心生唏噓?!

    “無妨!”劉赫終於飲盡了杯中之酒,“若按東方所言命由天定,孤憂心無用。若是人能與天抗,他而今之命運也既非孤之責、也非孤能及,孤便無需去做那庸人之擾之思之想,因此無妨!”

    “王兄!孤而今最盛之憂,其一爲大都症起蹊蹺,其二爲聽得鄭凌瑤自稱有藥可愈。”

    劉赫說着伸手阻了臉露急切又欲相勸的劉曄,示意他聽完再判,“鄭凌瑤自進宮就一直藉由胭脂香粉、丹藥參茶等物荼毒後宮諸人。只是那毒物異常柔和、每次所用又皆是微乎其微,且要有引才能致用,故以斷不可察。”

    “那時孤與她議定待到起事時再用藥引、做一個闔宮染奇症覆滅之計,而奇症起時,恰巧是她攜七皇子出宮煉丹之時。”

    “是以她這些年看似不好生教養七皇子整日只教他調脂弄粉,做丹搗藥,實則皆是爲那日來時藉口不被生疑......”

    “而今這奇症不是她起,但她卻用七皇子使詐.....若孤所料不差,她巳是等之不及要登太后之位!若然成真,其中變故或就於吾等之計有礙、於黎民百姓有損、大是不妥、太是不當!”

    “無士道長既然身在大都,他可能察?若能察可能防?”劉曄問。

    “他若能察,任他勝在何處都是無妨;若不能查,縱然近在眼前也是不能知覺......”劉赫耳畔忽然響起東方的無奈之聲:爾等諸人將天道攪和得亂七八糟、烏煙瘴氣,害得貧道往往費盡心力也只能如同牖中窺日.......

    “或者孤此時該道一聲‘盡人事、聽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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