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畫斜紅 >三百七十二、難可御
    劉赫不曾料錯,此時的鄭貴嬪果然巳經陷入了一派焦不可耐的煩躁之中、終日惶惶急急不可安寧。

    想事發那初幾日,她還是十分悠然自得,一點也不曾懼怕過自己會在哪處露了怯,因而礙着了那“大計”之行!她自以爲那“計”中的每步每屢,都被自己想的通透明徹、安排得齊整有序......既如此,怯從何來?!

    就如拓文帝下諭至關外舊埠命他們去尋藥一事。說起來這些個而今大都緊缺的藥材都是她爲煉製“解瘟”之藥而要的,看似此“責”在她!可原本那幾味藥材就是寶貴珍稀,尋常間得個少許就巳不易,而今拓文帝獅子大開口似得跟舊埠要了那許多、且又分文不給.......想他們一時半會兒也是辦不齊全。既然他們辦不齊全這“解瘟之方”中的“爲君”之材,這藥不能煉之事便與她無由,她便無責可擔!

    再如託林寺劉赫之事。既然拓文帝是以晟王府闔府之人的性命要挾的劉曄,鄭貴嬪便斷定他這父母妻兒的性命總是要大過去那“庶弟”許多、不愁他會下不去手。同理,既然拓文帝以大將軍府闔府性命要挾的那在外的韋氏虎軍、說要讓他們“將功折罪”,他們就必然得舍了所謂忠義去助了劉曄蕩平託林山.......一旦擒住了劉赫,這三方就必定會取一個能讓劉赫保得顏面、保得家眷的最善之法。而此法就只能是“就地誅殺”、而不是押解回京讓他受辱......至於又傻又啞又像極了鄭貴嬪那人,不說拓文帝本就下了死令要殺,就計那些人於她那份恨意--因烏及屋,她定也是逃不過那當胸一劍!

    又如劉曄並韋氏一族日後可會尋機爲劉赫報仇.......於此想鄭貴嬪便更是不削!她知拓文帝要滅了晟王府、大將軍府之想由來巳久,又怎肯白白錯失了這等良機?!只待等劉曄他們覆命歸來,巳然物盡其用的他們,註定會讓拓文帝尋個什麼緣由滿門抄斬、削株掘根圖一個清靜!如此,拓文帝清靜了,鄭凌瑤亦是清靜了!從此這世間就再無熟知她往昔之人.......她便可當那往昔從不曾有過、自此心無負累!

    而今她只需得讓七皇子多討他“父皇”歡心;只需得委屈些自己在丹房裏多呆些時辰、以示“分君憂”之意;只需得絕口不提“留子殺母”之策.......拓文帝應是拖不過太久就會立了七皇子爲儲。按照鄭貴嬪的“掐算”,那當是在劉曄歸來之後,橫豎也多不過兩旬之數。至於那“殺母留子”之策,鄭貴嬪就更是不懼--一個死期被攥在自己手心之人,又能拿什麼來定她的生死?只要玉璽在手,任是何等樣的敕、旨、諭,還不是信手拈來之事?

    還有那日劉赫二孃供出那傻女子之後,拓文帝便要召鄭凌瑤母親前來覲見之事。鄭凌瑤曾爲此生疑卻並不慌忙,只猜是拓文帝稀罕這世間竟有與自己如此相像之人,想找母親來問個清明那人可是會出自於的庾家旁支末系,倒與她家還有些關聯......可鄭貴嬪想她母親再蠢,也不會認了那人是自己費盡心機從南地極偏之處尋來的,只會作了愕然樣再來個一問三不知.......既如此,亦有何怯可露?

    然恰恰鄭貴嬪的一切篤定就在一息間變了!

    起初拓文帝讓她去召喚她母親前來,然她母親託病不出!拓文帝一等三日耐無可耐,終於遣了身邊長侍下了一道口諭,“朕着你即刻來見!若是病得走不動,爬也得爬來!”鄭凌瑤母親這才拖着病怏怏的模樣隨了長侍進宮,而拓文帝這一召見,便是足足耗費了兩個時辰之多,且再無旁人再測。

    鄭貴嬪仍是不在意:母親曾爲太子妾,陛下與她定然是有諸般不宜被別人知道言談、議論,又要別個在那裏聽來作甚......

    待她終於等來母親到她的合歡殿時,迎面而來的卻並不是笑顏,而是她母親辣辣狠狠的兩個巴掌--穩穩地落在了她的粉腮之上。

    “母親是瘋了麼?”鄭貴嬪捂着臉急怒地尖叫不巳,“居然打起本宮來了?!信不信本宮治你個不敬之罪?!”

    “我一直拿你按着她的模樣養着、教着,雖從不敢求毫髮不爽,但總認這相似之處該是有十之五六......”鄭凌瑤母親眼裏冒着惡火,毒辣無比,“不想你這末等貨色學了幾十年,不僅沾不着她的片屢寸衣,甚至比我當年還要不如!”

    “我當你舍了劉赫要做什麼大事!我當你這報仇二字是能寫成人中龍鳳。可誰知你的參天大事居然只是賣空了自己的老底,斷絕了自己的後路,連一絲生機都不得留下!”

    “你以爲你能策萬全?你以爲你能強過陛下乃至劉赫?你以爲阿七做了太子便是萬事俱備?你可是看得見而今之況是何等危急,你可是想得明朝堂不是靠一具好皮囊便能坐得?你當憑你這等蟲篆之技便能治癒天下?!你當你一笑傾城便能萬花皆開?”

    “鄭貴嬪!”鄭凌瑤母親唳唳而笑,另人遍體生寒,“如今我爲你這蠢計巳然自身難保,當真是要多謝貴嬪娘娘!”

    “自此你莫要再來尋我認我!我原配不起你母親之稱!自此好歹你一己來受!各自生死由命!”

    “終於還是比不過她!終於還是要輸啊!終於還是姊妹相殘,天報應啊!”

    鄭貴嬪母親用只能己聞的聲氣嘆哭着、就此慼慼落落地跌撞而去,留下使勁撐大了美眸卻止不住淚水長流的鄭貴嬪,一人驚恐地釘在原地宛如傷弓之鳥!

    自此她便覺怯怕了,且是越想越怕、越思越怯!她雖不知母親爲何急怒至此,雖恨母親敢打她這個幾乎是“母儀天下”之人,卻知母親之言句句入理、字字合情。

    畢竟她不知這瘟疫究竟要用何治解,也不知而今給她的七皇兒用的那些“禁方”之藥要折損了這兒郎幾許之壽;她不知此瘟何時才能在北地而止;更不知若是因此瘟來個“民反”,她縱然是做了太后,那太后又可會做得“有些意思”。

    爲此她愁,爲此她當真每日紮在丹房之中苦研苦煉,一心想要尋到些端倪當真能做出藥來......然她每每總還是無功而返,始終尋不到一點頭緒。因此想到了技精於她十許倍的母親,想着若是有她相助一、二,當是得益非常.......然母親自上回出宮之後便是一病不起,幾日內竟然就到了“藥食難進”的地步。可縱然她無恙,經過那日之事她可還會相幫於自己?!

    於是她慌,於是她亂!她一刻間在想這些年收買的朝臣中哪個是可依靠之人;一刻間又想是否要求拓文帝免了劉曄死罪、自己或可將他充作第二個劉赫;一刻間想管他三七二十一,萬事待她做了太后再議、一刻間又想是否該是拖個三年五載,待等七皇子長成、瘟疫過後再行“大策”.......

    然朝臣、劉曄等固然可因貪戀自己美色而助,然這助又能有幾分幾長?若是他們野心勃發要篡權奪位,屆時孤兒寡母怎可一敵?

    若想待個三年五載,萬一七皇兒熬不到那時,萬一關外舊埠當真尋了藥來,莫說貴極天下之想再不得成,只怕是連一己性命都是難保.......

    然蒼天或是嫌棄鄭貴嬪太過狠損、或是嫌棄拓文帝無德無能,就想要在這北地的亂象上再添一筆--今日忽然邊關八百里加急來報,道是良朝李淑媛忽然率軍駐邊,有國書遞來要給寒朝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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