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沒回府之前,柳丞相確實是火冒三丈,他聽聞了今天恭王府門前發生的事,對若水真是恨其不幸,怒其不爭,再加上吳氏和柳若蘭兩人添油加醋的一番挑拔,他只恨不得待女兒回府,狠狠的教訓她一番。

    不料,女兒一進門,竟然險些暈倒,再看到她額頭上的傷,顯然是流了不少的血,倒弄得柳丞相滿腹的怒火,都憋回了肚子裏,不忍對嬌弱的女兒發作。

    若水眼角一掃,見旁邊几案上放着一杯香茶,正嫋嫋冒着熱氣,伸手拿了過來,聞了聞,發現沒有添加特別的“佐料”,也不理這茶原是誰的,送到口邊一飲而盡。

    又見幾案上還放着一盤精緻的糕點,一伸手拿了過來,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她穿過來大半天,一口食物也沒進腹,若水早就餓得狠了,這糕點做得又香又甜,軟酥香膩,入口即化,不多一會兒,一盤點心就全進了她的肚子。

    柳丞相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這女兒從小到大,幾時這樣喫過東西,就算是餓了四五天的江湖漢子,也比她的喫相斯文。可是看着看着,他的眼眶不由得紅了,女兒這是餓的啊,女兒在外面受苦了哇

    若水喫飽喝足,精神也回覆了不少,腦子更加靈活了,她看了看周圍。

    丞相老爹不眨眼的看着自己,眼中滿是疼惜,吳氏面帶微笑,卻是皮笑肉不笑。柳若蘭的道行明顯比她娘要差上許多,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有掩飾不住的敵意和一絲失落。

    失落

    若水眨眨眼,心裏有些明白了。

    她款款站起身來,對着柳丞相盈盈下拜,輕聲細語的說道:“爹,女兒今天確實做錯了,不該去恭王府找三殿下,丟了爹的臉,更失了大家閨秀的體面,不過女兒知錯了,爹看在女兒已經受到教訓的份上,不要生女兒的氣了。女兒保證,從今往後,再不會做出這樣的傻事了。”

    她這番話,是站在原身若水的角度上說的,原身就這樣匆匆離世,竟不及跟疼她的老父有一言片語的交待,想來心中定是有憾,故而代替若水,向老父道歉,同時這一拜,就算是自己認了柳丞相這個爹。

    先前若水險些暈倒,讓柳丞相的心已經軟了七分,不忍心再對女兒多加懲罰。而若水這軟言軟語的一拜一道歉,登時讓柳丞相心中殘存的三分怒意,瞬間煙消雲散了。

    “罷了罷了,你也累了,快點回房歇息去吧。有什麼話,咱們以後再說。你頭上的傷勢可還要緊爹這就派人給你請大夫去。”柳丞相擺了擺手,不理會一旁的吳氏對自己使眼色。

    “多謝爹爹,女兒的傷勢不要緊,方纔回府之前,女兒已經去醫館瞧過,也已經服了藥了。”

    “若水,你的傷勢不輕,還是讓相爺從宮裏請位太醫來給你瞧瞧吧,這城中醫館裏的大夫哪有宮中的太醫醫術高明,相爺,你說是不是”吳氏臉上帶着關切慈愛的笑容,走到若水身邊,拉着她的手。

    好一招笑裏藏刀吳氏表面上說得好聽,爲她請太醫診治,肚子裏打的什麼算盤,若水看得一清二楚。

    她分明是覺得若水的名聲毀得不夠,想借着太醫之口,將她的糗事傳遍整個皇宮

    “好,還是你想得周全,水兒,你先下去休息,爹明天就進宮爲你請太醫來瞧你。”柳丞相看着吳氏,讚許的點點頭。

    “是。”若水乖順的福了福身,心中不屑一笑,名聲這種東西,她還真不稀罕。

    “水兒,你的白玉簪呢”柳丞相突然發現女兒披散着長髮,那枚從不離身的白玉簪卻不見了。

    “那簪子是恭王爺送給女兒的,他既然和女兒退了婚,女兒自然不會要他的東西,已經還給他了。”

    若水輕描淡寫的說,並沒有提自己“還”簪的方式,一想到簪斷玉碎時,君天翔那副失落的樣子,她就覺得暗爽。

    “好,有骨氣,這纔是我柳承毅的好女兒,水兒,你不必難過,日後爹一定給你許個好人家,挑一個比這小小子好千倍百倍的好女婿。”

    若水眼角一掃,就看到吳氏難看的表情,和柳若蘭又嫉又恨的模樣,她心裏輕笑,果然,她的丞相老爹對她越好,這兩個女人就越是難受。

    “女兒多謝爹爹。”若水做出一副歡喜的模樣,向柳丞相拜了拜,這才轉身向外走去。

    若水沒有看到,在她身後,柳丞相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

    若水變了

    知女莫若父。自從一年前若水毀容後,她就再也不敢擡頭看人,總是低縮着脖子,畏畏縮縮得像個鵪鶉。

    而眼前的若水,自信,淡然,從容,嬌柔但不軟弱,和原來怯懦的她完全叛若兩人

    莫不是那一撞

    柳丞相捋着頜下長鬚,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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