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太醫又飢又渴,身上寒冷,抱着雙臂縮成了一團,這般忍飢挨餓的滋味,衆人數十年來都不曾嘗過,他們遠遠地望着在營帳中若水的身影,一個個咬牙切齒,把若水恨到了骨頭裏。

    若不是這個黃毛丫頭,他們豈會受這樣的罪,喫這樣的苦

    若水壓根就沒感到飢餓,她正全神凝思着治療這種病症的解法。

    經過金針刺探,她已經可以百分百確定這些士兵們患的並不是天花。

    天花是由於外感而引發,而她卻查出這病是由體內引起,和天花有着明顯的差異,這是一種她從來沒見過的怪症,所謂藥要對症,如果查不出患病者的病因,她就不敢胡亂用藥。

    是藥三分毒,這些士兵們體內已經極是虛弱,如果用藥不宜,就會當場送了他們的性命。

    雖然她現在沒有根治的辦法,但她還是想出了辦法來減輕患者的病痛。

    通過把脈得知,這些患者現在是內寒外熱,體風虛寒,所以會全身發冷顫抖,而體外又有如火燙。

    而治療外熱,在現代有一個最簡單最有效的法子,就是用酒精擦拭體表的皮膚來降溫。

    在這古代,雖然沒有酒精,但是有酒

    若水想到就做到,馬上吩咐簡軍醫:“簡軍醫,你去讓他們準備一隻大缸,要最大的那種,裏面倒滿酒,經最烈的那種,越烈越好”

    簡軍醫完全摸不着頭腦,但他現在對若水的話言聽計衆,恭恭敬敬地答應了,馬上出去吩咐士兵們準備。

    雖然樂大將軍下了嚴令,所有人不得出營,但是營門口的士兵們早就接到了通知,裏面太子妃有所需求,不管是什麼,一律照辦。

    所以過了沒多久,一隻大缸和數十壇烈酒就被送進了東營區的帳房內。

    若水吩咐士兵們將酒罈上的泥封拍碎,把酒全都倒進缸中,士兵們一一照做。

    泥封一拍,酒香四溢,遠遠的飄了出去,就連縮在角落裏的周太醫等人都聞到了。

    他們伸長了脖子拼命嗅着這股酒香,越聞越是覺得肚餓難熬,他們嚥着口水,遠遠望見士兵們正在倒酒入缸,一個個好奇地全都睜大了眼睛,不知道若水在鬧什麼玄虛。

    這麼多好酒倒在大缸裏,難不成是要用來洗澡麼

    他們猜的一點也不錯,等到數十壇酒全都倒進了大缸裏,若水便吩咐簡軍醫,將患病的士兵們一個一個地挨次放入大缸裏,每個人浸上半柱香的時分,再在營房裏生起一堆火,等患者們泡過酒之後,再把他們擡到火堆旁邊,用火烤乾他們被酒浸透的溼衣。

    若水這一連串稀奇古怪的命令吩咐下來,所有人都驚奇地瞪圓了眼睛,士兵們一絲不苟地照做不誤,而周太醫他們也從角落裏走了出來,站在營房門口,一個個抻着脖子往裏張望,臉上神情又是好奇,又是鄙夷不屑。

    若水吩咐完畢,就走出了營房。這些患者全是些年輕的士兵,衣服浸了酒,會的貼在身上,她若是在場有些不便,便避了開去。

    她剛剛來到院中,迎面走過來幾名年輕的士兵,見了她馬上對她行了個軍禮,叫道:“太子妃我等奉鄭副將之令,前來爲太子妃送晚膳,營中東西簡陋,請太子妃不要嫌棄。”

    若水見他們手中提着一個食盒,另外還有一個冒着熱氣的食桶,便點了點頭,微笑道:“多謝你們了。”

    周太醫他們耳朵尖,鼻子靈,一聽到是送飯來的,再嗅到空氣中飄散的米香味,一個個口水直流,呼啦啦一下子全都圍了上來。

    領頭的士兵把手中的食盒雙手恭敬地遞給若水,說道:“太子妃,這是特意爲您準備的。”然後指揮着另外兩名士兵把食桶和碗筷放在地上,對周太醫等人冷冷地道:“這些是爲太醫大人們準備的晚飯,請諸位慢慢享用吧。”

    他們對周太醫等人見死不救的態度早就不滿,那名士兵把手中的木桶往地上重重一頓,灑了一些米粥出來,然後對周太醫等人理也不理。

    周太醫等人見這些士兵如此無禮,氣得渾身哆嗦,想他們這些太醫在帝都,在皇宮,那都如衆星捧月般被人處處奉承着,哪裏受過這樣的冷遇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們親眼見了樂大將軍的軍威,那冷厲肅殺的眼神讓他們一個個都嚇破了膽,而樂大將軍手下的這些將士,乃是出了名的黑衣鬼團,冷起臉來的模樣,個個都像凶神惡煞,震得他們連半個屁都不敢放。

    再說衆人實在是餓得狠了,又渾身發冷,見了這桶冒着熱氣的米粥,眼中冒出綠光,肚子更是唱起了空城計,嘰哩咕嚕地亂響。

    太醫們把平日裏端得高高在上的架子全都拋了個一乾二淨,飢不擇食地搶食起桶裏的米粥來,生怕晚了一步,就會比旁人少喝一口。

    等到一碗熱乎乎的米粥入肚,周太醫才舒出一口氣,覺得身上暖了,肚子裏也舒坦了,然後把目光投向一旁正在喫飯的若水身上。

    一瞧之下,周太醫的鼻子又差點歪了,渾身劇烈地哆嗦着,不是凍的,是氣的

    這、這他孃的也太欺負人了吧

    周太醫忍不住罵起娘來了。

    這些將士們給他們這些頭髮鬍子都白了的老御醫們喝的是稀里咣噹的米粥,可是給那黃毛丫頭送的卻是白麪大饅頭,還有一隻香噴噴熱乎乎的烤山雞

    那烤雞的香味一陣陣飄過來,引得他只喝了一碗米粥的肚子一下子就受不了了,“咕咕咕”叫得比方纔空腹的時候還要響,周圍的士兵們紛紛向他投來嘲弄和戲謔的眼神,和一聲聲的嗤笑。

    周太醫又是惱怒又是尷尬,拼命揉着自己不爭氣的肚子,把眼珠子硬生生地從若水手中的那隻烤雞上移開,使勁嚥了口饞涎,拿起勺子,再去桶裏舀粥,哪知他舀了半天,只舀到了一點粥底,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一桶白粥,已經被太醫們你爭我搶地喝了個精光。

    太醫們齊唰唰地扭開臉,不敢去瞧周太醫難看到極點的臉色,他們心裏都想,這可不能怪我們,填飽肚子這個事兒是手快有,手慢無,我們餓了一天,連口水都沒喝到,好不容易有口粥喝,誰不想多喝一口啊,您老人家想多喝,憑啥啊,你臉大啊

    若水只吃了一個饅頭,半隻山雞,也就飽了。

    她站起身來,目光對着一旁的太醫們微微一掃,只見除了周太醫外,每個人的眼睛都冒着綠光,眼巴巴地瞅着自己手中的半隻烤雞,一個勁地吞嚥着口水。

    太醫們也知道自己的這個模樣很丟臉,但是忍不住啊。

    他們平日裏喫慣了山珍海味,可是離開帝都這幾天,每天喫的是又乾又硬的冷饅頭,連點肉味兒都沒嚐到,嘴巴里早就淡出鳥來了,突然聞到了撲鼻的烤雞香,哪裏還受得了這個誘惑,只覺得剛纔進肚的那點兒白粥瞬間化爲了烏有。

    若水見他們一個個饞涎欲滴的模樣,心裏不由得好笑。但是想起他們一個個捧周太醫臭腳時說的話,又覺得有氣。

    她眼珠骨溜溜一轉,心裏忽然有了主意,對着太醫們晃了晃手中的烤雞,微笑道:“想喫嗎”

    太醫們全都點頭如搗蒜,一起眼巴巴地看着若水。

    “可是,我這隻有半隻烤雞,你們這麼多的人,讓我分給誰好呢”若水臉上露出爲難之色。

    太醫們互相瞧了一眼,紛紛嚷着道:“太子妃,給老夫吧,老夫年紀大了,只吃一碗粥,實在是受不住哇。”

    “太子妃,下官對您可是一片忠心耿耿啊,這一路上,下官可半個字也沒說過你的不是。這半隻雞,就給下官吧”

    “太子妃,老朽一直佩服您醫術如神,您妙手回春治好了太后娘娘,從那時候起,老朽就對您打心眼兒裏敬佩,只盼有機會能夠向您請教一二。”

    太醫們呱唧呱唧,團團把若水圍在中央,嘴裏說的話,一個比一個肉麻,聽得周圍的士兵直皺眉頭,心裏暗罵:這羣馬屁精,放這許多沒味兒的屁,也不怕把太子妃薰壞了

    周太醫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着一向圍在自己身邊拍馬屁的太醫們,全都轉向了若水奉承討好,只氣得臉色鐵青,心裏也是直罵:這羣不要臉的老傢伙們,爲了區區半隻烤雞,竟然連這等肉麻的話也說得出口啊呸

    若水也被衆太醫們吵嚷得腦門兒疼,她沒想到這半隻烤雞的效果這麼大,不過倒正中她的下懷。

    她清了清喉嚨,朗聲說道:“諸位太醫們,你們想喫烤雞,倒也不難,只要你們幫我進營房內去救治病人,我就讓他們每人給你們兩隻烤得香噴噴的山雞。”

    太醫們一聽,全都閉上了嘴巴,有點傻眼。

    進營房救治病人那豈不是等於羊入虎口那裏面一個個可都是染了天花的病人啊。

    太醫們全都陷入了矛盾糾結當中,要不要爲了兩隻烤雞,而搭上自己的一條命難道自己的命就值兩隻山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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