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禿子嘴脣囁嚅了幾下,想開口求懇吧,又實在是張不開這張嘴。

    剛纔嘲笑諷刺這小姑娘的時候,他可是笑得比誰都大聲,話說得比誰都難聽,現在讓他拉下臉來向人家說軟話,他好意思說,可人家不好意思聽啊。

    他正在躑躅間,忽然聽得遠外傳來一聲喜悅的大叫:“啊哈哈哈”

    這聲音突如其來,只嚇了衆人一跳,但馬上就反應過來,這大笑聲正是剛纔跑去煎藥治口臭的那位仁兄發出來的。

    “寨主,兄弟們,我好了,哈哈哈,我好了,我的口不臭了”隨着那人喜悅欲狂的大笑聲,他的身影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之中,衆人愕然看着他連跳帶蹦的奔到近前,然後他再次發出大笑聲。

    “你真的好了,你你的嘴沒味了”

    大夥兒都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他身邊有人終於小心翼翼地開了口,一邊問一邊悄悄掩住自己的鼻子,生怕被那人噴出來的口氣薰到。

    “哈哈”那人一邊笑,一邊張開了嘴巴呵了一口氣,道:“你聞聞你聞聞。”

    咦好像真的沒什麼味道了。

    平時只要那位仁兄一開口,他周圍站得稍近的都會聞到異味,可剛纔他說話的時候,站在他對面的人連眉毛都沒皺,好像真的不臭了。

    這一下就炸開了鍋。

    所有人都把口臭那人聞在中央,亂糟糟地嚷成了一片,一個個都讓他張大嘴巴給自己聞。

    衆人聞過之後,驚奇的發現,那人嘴裏果然沒了味道,不但不臭,還有一種淡淡的藥草的氣味。

    那人笑得合不攏嘴,平時衆人見了他,要不就是遠遠地退避三舍,要不就是皺着眉頭一臉嫌棄,從來沒有人這樣親熱地圍着他說過話。

    一轉眼間,他就看到了若水,當下推開衆人走了過去,倒頭就拜。

    “神醫姑娘,請受在下一拜”

    “不必客氣,請起。”若水微笑道,並不伸手相扶,可那人卻感覺到有一股力道在他的雙臂間一託,他就身不由己地站了起來。

    他正在疑惑,只聽若水說道:“你服藥的效果不錯,記住一日三次,不可疏漏。十日之後,此病就可去根。是藥三分毒,你的毛病好了之後,這藥不可再服,切記,切記”

    “是,在下一定牢記神醫的吩咐,決計不敢有違。”那人恭然凜遵。

    衆人都沒想到,若水這一劑藥下去,居然立竿見影,如有神效,登時羣情激涌,每個人看着若水,那眼神都賊亮賊亮的,不亞於看到天上掉下個金鳳凰。

    忽喇一下,衆人一下子就把若水圍在了當中。

    “神醫,我也有病,求神醫幫我瞧瞧。”

    “老朽有頭痛之症,痛了有二十年了,神醫啊,你先幫老配看看”

    “神醫姑娘,不,神醫仙子,您大發慈悲,去瞧一眼在下的老孃可好她癱瘓在牀已經下不來地了。”

    衆人七嘴八舌,叫嚷成了一團,而且一聲高過一聲,唯恐旁人把自己的聲音壓下去。

    小七和墨白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場面,生怕若水出了什麼意外,二人一左一右護持在若水身邊,內勁暗暗發出,將衆人全都摒除在若水身前三尺之外。

    “讓開讓開,你們這些兔崽子們,全都給老子讓開”

    一聲大喝陡地響起,像晴天響了個霹靂一樣,震得衆人耳朵隆隆作響。

    洪寨主拔開人羣,像尊鐵塔一樣走了進來,他對着若水左瞧右瞧,點了點頭道:“小姑娘,不錯嘛,有兩下子。”

    “承蒙寨主誇獎,小女子愧不敢當,我說過,我是個大夫。”若水淡淡一笑道。

    我是個大夫。

    這句話之前她說過好幾次,可是大夥兒卻沒有一個敢相信的,直到她一劑藥治好了那口臭兄的嘴巴,在場的人再沒有一個人敢懷疑她這話的真假。

    她哪裏只是一個大夫,分明就是一名神醫啊

    自己先前真是有眼無珠,眼前站着的明明是一尊真神,自己卻愣是沒有看出來,如今個個後悔不己,尤其是那有腳臭的漢子和吳禿子,悔得腸子都青了。

    早知道這姑娘醫術如神,自己就該痛痛快快地掏銀子出來,現在看到被衆人團團圍在中間的若水,他們現在就是想送銀子上去,都排不上號。

    “神醫姑娘,剛纔是俺老洪看走了眼,有眼不識金鑲玉,得罪了神醫,還請神醫千萬不要見怪。”

    洪寨主難得的一改粗獷的作風,學着文人學子的模樣,對若水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更是一口一個神醫,叫不絕口。

    若水笑了笑,知道他的意思,是想求自己幫他治癒隱疾,但當着衆兄弟的面前,他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畢竟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身爲男人,尤其是像洪寨主這樣把面子看得比性命都要重的男人,更是不會讓任何人知道此事。

    “洪寨主,外面天氣這麼熱,站在這裏說了這麼久,我有些累了,也口渴了,不知道洪寨主這兒有什麼好茶,可以讓我們品嚐品嚐呢”

    若水不着痕跡地搬了個梯子給洪寨主下臺階。

    洪寨主得此一言提醒,馬上恍然,樂呵呵地道:“有,有好茶,不但有好茶,還有好酒,三位貴客,這邊請,這邊請,神醫姑娘,這山路上石子多,不好走,你可千萬要小心。”

    他的神態立馬變得殷勤之極,和先前對若水愛搭不理的冷淡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他手下的弟兄們不禁歎服。

    自家老大這變臉的速度,簡直比翻書還要快

    而且臉皮之厚,整座寨子裏更是無人可及

    衆人雖然也想像洪寨主一樣拉下臉來討好神醫,可是洪寨主卻不給他們這個機會了,他的大掌一扒拉,就把擋住去路的人全都趕了開去,笑眯眯地引着若水走進那座最爲高大的房屋之中。

    若水早就猜到這所房舍就是洪寨主所居,遠遠望去的時候,已經極具氣勢,而且面北朝南,建在山寨裏最好的位置。

    所謂山爲陰,水爲陽,他這座房舍就建在山陽之處,房前有一泓山泉,潺潺流過,整所房舍呈陰陽吞吐之象,在風水之學上,乃是上佳之所。

    若水雖然並沒有學過陰陽風水之術,做爲來自現代的她,多多少少卻和懂得這方面的人士打過交道,所以也略知一二。

    “洪寨主,你這間房子建得很好啊。”

    幾個人落座之後,若水便誇讚了一句。

    “好你看出我這房子好來了你且說說,它好在哪裏”洪寨主吩咐人下去泡茶,然後正迫不及待地準備向若水開口提及看病一事,卻被若水這句突如其來的話吸引了注意力。

    若水朝屋外一指,笑了笑,道:“面南而山,屋前東水,氣勢環抱,有鳳來儀。”

    她這幾句似通非通、似是而非的話,聽得小七和墨白一頭霧水,完全不懂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可是洪寨主一聽,眼睛頓時一亮,一拍桌子叫道:“好啊,說得好啊沒想到神醫姑娘,還是位懂得風水的大行家,我這房子的妙處,你竟然說得是一毫不錯,哈哈,哈哈哈”

    若水謙虛一笑,道:“我只是信口胡謅,什麼大行家,可是萬不敢當。要是論起這風水之學,洪寨主纔是真正的大行家,小女子還要向洪寨主多多請教纔是。”

    洪寨主被她一捧,正是樂得合不攏嘴,開始對着若水滔滔不絕地說起自己這房子的好處來,一時之間,竟然連看病問醫之事都拋在了腦後。

    他的確像是若水所說,對風水一事頗有研究,這所山寨也是他親手設計,花費了他無窮的心力,可以說是他的得意之作。

    但,越是像他這樣的大師,完成了一副滿意的作品,越是渴望能夠有更多的人來欣賞,來認同。

    可惜的是,山寨中都是些粗豪漢子,連大字都識不得幾個,更別提有誰能夠看得懂他的匠心之作了,所以洪寨主一想到此,不免心中鬱郁。

    就像是一個高明的琴師,彈得一手仙音妙曲,卻沒有知音能懂,只能孤芳自賞,自己對着流水高山彈奏,未免美中不足。

    此時他聽了若水的這幾句讚美之言,而且說得正是他設計中的妙處所在,登時大起知己之感,恨不得拉住她一口氣說上個三天三夜。

    其實若水對這風水之說,所知甚淺,甚至連洪寨主的一點皮毛也及不上,但是她只是微笑傾聽,偶爾說上一言半語,卻總是恰中竅要,只引得洪寨主談興大發,大有滔滔不絕之勢。

    小七和墨白聽二人說來說去,左右不離陰陽風水幾字,越聽越是無趣,擡眼看若水的時候,卻見她雙頰微紅,眼神明亮,聽得津津有味。

    墨白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他就想不明白這種東西有什麼可聽的,就像是嚼過的甘蔗一樣,淡而無味,還滿口的渣。

    小七雖然也聽不懂,但他卻太瞭解若水了。

    這丫頭就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她會對風水看相之學感興趣那才真的見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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