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愣愣地發着呆,只聽得若水說道:“你記一下,丁香兩錢,桂花三錢,連翹兩錢,桂枝和藿香各四錢,加冰片五錢,然後用荷葉水煎服,一日三次,當次便可見效,十日之後此疾便愈,此藥不可再服。”

    那人不敢怠慢,聽若水說一句,他便記一句,把若水的每個字都牢牢地記在心裏,等若水說完,他登時怔住了,喃喃道:“當次見效,十日可愈”

    他實在是太過震驚,一時忘了自己的毛病,又再開口出聲。

    這次旁人卻沒像剛纔那樣露出嫌棄的表情,因爲他們每一個人都聽呆了。

    這小姑娘可不是在吹牛皮吧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幾味藥,就能去掉旁人身上十數年的惡疾這要是真能見效,簡直就是神醫啊

    “不錯。”若水點了點頭,道:“你若是不信,不妨現在就去煎藥一試,寨子裏可有這幾味藥嗎”

    她開出的這幾味都是尋常草藥,料想這山寨裏的人過的都是在刀頭上討生活的日子,肯定會常備一些藥材,這幾味應該也在其中。

    果然看到那人點了點頭。

    有人便開始慫恿那人趕緊去按方煎藥服用,他們都想瞧一瞧若水隨口開出來的方子是否真的像她說的那樣神奇。

    那人又何須他人慫恿,他早就按捺不住了,當下對着洪寨主一抱拳,正要開口請示,洪寨主馬上一擺手,道:“快去,快去”

    洪寨主心裏也和其他人一樣有些迫不及待。

    因爲若水一口就說出了他的毛病,讓他着實大喫一驚,他一方面懷疑若水的醫術,另一方面卻又暗暗期翼她說的話全是真的。

    如果她真的是位神醫,那自己的隱疾可就有治了。

    那人得了洪寨主的允可,再不遲疑,撒開腿轉身就跑,那速度簡直比兔子還要快。

    “這位姑娘,你瞧瞧在下我有什麼毛病”

    一名膀大腰圓的大漢排衆而出,挺胸闊背地站在若水面前,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

    看到他這副驕橫的樣子,墨白就是眉頭一皺,知道這人是來故意找岔來的,因爲大家看得都很清楚,這大漢面色紅潤,精氣十足,而且渾身肌肉凸出,顯然是身體極好,沒有半點毛病。

    若水擡眼打量了那大漢幾眼,然後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道:“不錯,你也有病,而且病得很重。”

    那大漢一愣,隨後就哈哈大笑起來,周圍的人也跟着他一起笑。

    “好,你倒說說看,我得的是什麼病,又重到了什麼地步啊”那大漢一臉戲謔的表情。

    “腳臭”若水送了他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然後擡袖掩住了口鼻,秀眉微蹙,向後退了幾步,離開那大漢遠了點,嫌棄之意,不言而喻。

    她對這大漢的態度,可就不像對剛纔那人一樣客氣。

    所謂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這大漢一看就是故意找事,若水便對他毫不客氣,一點面子也不給他留。

    “”

    那大漢登時漲紅了臉,被噎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爲若水的確說中了竅要,而且一字不差。

    他也和先前那人一樣,活到了快三十歲還是沒有娶妻,原因就在於他的這雙臭腳。

    他平時穿着鞋子的時候,臭味都會隱隱散發出來,如果他一脫鞋,那臭氣直可飄到半里開外。

    所以整個寨子裏都沒有人敢和他同屋而居,而他就連睡覺的時候,也是一直穿着鞋子,不敢脫下。

    但是越是不脫鞋,他的腳臭氣就越濃,只薰得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了。

    這個腳臭,說病它真不是個病,可因爲這個毛病,卻讓他飽嘗了單身之苦,寨子裏的姑娘見了他都躲着走。

    “那、那我這毛病可有法子治嗎”這大漢現在半點也不敢懷疑若水的醫術,剛纔的驕傲之色一掃而空,眼巴巴地瞅着若水,那神情就像只在討好主人的小動物,和他那魁梧的身軀極不相稱。

    “哈”墨白忍不住笑出聲來。

    那大漢臉一紅,明知道自己這樣低聲下氣地求一個小姑娘討方子有點丟人,可是他實在是快被自己的腳臭折磨瘋了,但凡有希望能夠治癒,他就算是拼盡全力也要去試上一試。

    “這法子麼,自然是有的。”若水慢吞吞地道,卻不繼續說下去。

    那大漢倒也不蠢,馬上領會了若水的意思,她這是找自己要銀子啊。

    他登時便躊躇起來。

    剛纔若水的確給先前那人開了一個藥方,可治不治病,有沒有效,大家都沒親眼看到。

    這小姑娘是在胡吹大氣,還是真有本事,誰都說不準。

    弄不好,這小姑娘就是一個江湖騙子。

    自己可別貿貿然地把銀子交出去,弄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到時候銀子沒有了,腳還照樣臭,豈不是虧大了

    若水見他把手伸進了懷裏,半天也沒掏出來,就明白了他的懷疑,當下微微冷笑,不再理他,轉開目光向着旁人瞧去。

    每個人見若水的視線向自己瞧來,一顆心都是抑制不住的怦怦直跳,心情十分複雜。

    他們既希望若水能夠點到自己,說出自己所患何病,又害怕若水乃是一個騙子,藉着治病的名頭來訛詐錢財。

    一時之間,現場靜默無聲,大夥兒都屏着呼吸,大氣都不敢透。

    哪知若水只是掃了他們一眼,卻是一言不發,嘴角微微噙着一抹冷笑。

    那神情分明是,你們既然不信我,我又何必給你們瞧病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從人羣中走出一名中年男子,頭上戴着一頂厚厚的氈帽,現在不過是晚秋,還遠遠達不到戴氈帽的地步,這人頭上的氈帽就顯得十分突兀。

    “這位姑娘,請你幫我吳吳老三瞧瞧,我有什麼毛病啊”他笑眯眯地對着若水抱了抱拳,神色很是和善。

    笑面虎

    墨白心裏送了他四個字。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既然彬彬有禮,若水自然不會惡聲惡氣。

    她認真地觀察了一下這中年男子的氣色,不禁猶豫了一下。

    從外表上看來,這中年男子的確是沒什麼病症,但是他既然敢走出來,就說明他一定是有什麼隱疾。

    卻是什麼呢

    若水的目光落在他頭上的那頂氈帽上,若有所思,突然眼前一亮,點了點頭道:“這位大哥,你這個毛病麼,說起來它不算是病,治與不治,其實並無多大不同。”

    那中年男子面部肌肉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隨後又是一臉笑嘻嘻,道:“姑娘,你倒說說看嘛,我究竟得的是個什麼毛病啊,說出來,治與不治,咱們可以再商榷商榷嘛。”

    若水笑了笑,便道:“無他,謝頂而己。”

    說完,她就笑吟吟地瞅着他頭上的氈帽。

    周圍衆人便笑了出來,紛紛叫道:“吳禿子,人家小姑娘都瞧出你的毛病來了,你還戴的什麼帽子,遮遮掩掩的,還是快快摘了罷”

    那吳禿子臉上露出尷尬的表情,隨後就自我解嘲地笑道:“姑娘目光如炬,我吳禿子玩的這戲法一眼就讓姑娘你給瞧穿了。”

    言下之意,只是誇讚若水的眼光銳利,卻顯然並不認爲她是憑醫術瞧出來的。

    若水微微一笑,也不解釋。

    這吳禿子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她判斷出這吳禿子是個禿頭,的確靠的不是醫術,而是常理。

    吳禿子被衆人取笑個不停,他也不生氣,哈哈一笑,伸手摘下了帽子,露出一顆油光鋥亮的腦袋來,摸了摸光滑如剝皮雞蛋的腦瓜頂,對着若水道:“姑娘,你可有什麼法子能讓俺吳禿子再長出頭髮來嗎”

    “自然。”若水笑着點了點頭。

    “呃”吳禿子就開始猶豫了,試探着問道:“不知道姑娘有何良方,收費幾何”

    若水不答他的話,只是屈起手指算了算,道:“你的謝頂並不是天生的,而是在你三十歲之後,便開始慢慢地脫髮,越脫越多,直到寸草不生。”

    “對,對,這位姑娘說得真是一點也不錯。”吳禿子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他的確是在過了三十歲的生日後,才慢慢變成了禿子的。

    這時候聽得若水一口說出了時間,竟然不差半分,他心中登時一熱,滋生出了無限希望。

    這小姑娘簡直是活神仙啊,要不她怎麼會對自己的情況這麼瞭解呢

    “姑娘,你可有法子幫我治上一治”他再次問道,同時緊緊盯着若水,生怕她搖一搖頭。

    “嗯,你這個病症,不疼不癢,也不影響你的日常生活,不治也罷。”若水淡淡地道。

    吳禿子登時急了,他聽出來了,若水這是有法子治,但是不願意給自己治哇。

    原因呢

    無他,就是因爲剛纔衆人嘲諷她的時候,自己在旁邊幫了幾句腔,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風涼話。

    看來這小姑娘雖然不動聲色,卻已經把自己記恨上了,不肯給自己醫治,這下子可該如何是好

    吳禿子急得抓耳撓腮,他現在已經徹底不敢懷疑若水是個江湖騙子,這世上的江湖騙子沒有一個人能一口說出他的毛病,但是若水卻做到了。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了真人不露相,這小姑娘,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神醫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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