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漆黑的烏鴉從已然黯淡的羣山深處飛出,飛躍摻雜在晚間稀薄霧氣中的腐爛瘴氣,像是要去參加什麼久別的盛宴似的,迫不及待地站上吳家大宅的圍牆。

    烏鴉甲殼蟲般黑亮的眼睛不屑地略過休息室內爭吵不休的一衆親戚,緊緊盯着正一前一後前往茶寮西南角陰暗角落的李思霽秦緣二人。

    “就是這裏了,思霽哥。”並沒有對剛纔話題裏所謂的“驅邪師”多做解釋,秦緣避開茶寮中閒談放鬆的傭人,帶領着李思霽從茶寮西面花牆穿過,步入一間沒有點亮燈光的破舊小院。

    藉着隔壁院內明亮的燈火,小院內的景色才得以一見。

    院外池塘的泉水被巧妙地引入其中,穿過由造型石模仿天然泉水流道,自此間庭院北牆截止,環抱着一座貼牆而建,半截碑亭樣式的景觀亭。

    銀杏,無患子,山茱萸,艾草等植物在光影間交錯,繁多的桃樹枝層層疊疊包裹住小院東北處的牆角,一幅生機勃勃的綠植景象。

    跟隨着秦緣的步伐走入那半截碑亭,在本該是放置墨寶石碑之處,放置了一塊半人高的花崗岩,在上面擺着一個不到三十釐米左右高,精巧至極的微型木質神龕。

    神龕上層屋檐爲縱橫相交十字交叉的歇山頂,正脊交叉中心處置銅鎏金葫蘆形寶頂。四面檐邊單翹,並帶有七隻不知名異獸塑像。

    二層屋檐四面各加一歇山式封閉抱廈,四角各出一條垂脊,多角搭接相互勾連,近似四個不完全的重檐歇山頂相互交接,檐邊單翹,並帶有五隻不知名異獸塑像。

    下層檐四面採用半坡頂的腰檐,四角出垂脊,用圍脊連貫,檐邊依舊是帶有五隻不知名異獸塑像。整個微型神龕宛若一座歇山頂,重檐歇山頂加垂脊集合在一起的複合整體,極爲精巧。

    只不過奇怪的是,造型奇異,仿某一建築形式的神龕,在本該開窗開門的部位統統以帶符咒的灰色木條封死。

    細看之下,其上的瓦片,山花,屋脊,屋角等部位全是蠅頭小字。本該莊嚴神聖微型神龕,不知爲何看久了竟有污穢在其上流動纏繞的感覺,似乎那些黑色的印記試圖破封而出,滿滿莊嚴而又邪異的感覺。

    “關於小時候的事,思霽哥你還記得多少”剛剛在半截亭內坐下,不等疑惑的李思霽發問,秦緣就已經開始連珠炮似的問起問題來。

    “祖母大人那時沒有對你說過什麼嗎,像是封印,祈禱,儀式之類的東西,你還記得什麼嗎”

    “......祖母好像確實說過我是天然的原石之類的話,但好像沒有說過什麼其他的東西。母親把我接回去後,只是說祖母誇過我學習好,以後可以考上重點什麼的,叫我不要放在心上。”李思霽回憶了片刻,確實想不起什麼其他的特別囑託。

    爲什麼把自己拉出來問這個問題,他有些疑惑,不過還是回答道:“除了和你一起的訓練時的指導,祖母並沒有和我多說過什麼。不過,那個什麼儀式有那麼重要嘛”

    “是嗎,原來思霽哥也不知道。”不知怎麼,秦緣嘴上說着遺憾,看起來卻有些開心,在半截亭內的二人不可避免的坐的有些近,幽幽的洗髮水香氣在空氣中瀰漫。“那個儀式很重要,祖母除了去村上爲衆人祈福,每年也都要祭祀一塊石頭。一塊從數百年以前便在吳家流傳下來的,從未離開過這棟大宅的石頭。”

    “是這個嗎”李思霽指着亭中精巧的微型神龕詢問道。如此有存在感,像是彰顯着內部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秦緣笑了笑,說道:“並不是這個神龕,這個只是前幾代守封人流傳下來,代代受到加持的障眼法。”

    “爲了安全和一些其他因素,很久以前吳家就假說將封印物放在村裏的祭壇中,只有少數人知道真正的封印物其實還吳家,數百年來從來沒有離開這個小院。”

    “但誰也無法保證,不會有心術不正的驅邪師,爲了能夠獲得強力的封印物,在發現村中的假貨後,潛入吳家尋找真東西。爲了避免這種情況,不知是從哪位前代委託人開始,這個神龕便出現在小院裏,並由每代的守封人不斷加持咒力,製造強力咒術的假象以吸引別人的目光。”

    “而真正的石頭在這裏。”秦緣起身離開亭子走向牆角,李思霽趕緊跟上。在和她一起費力撥開茂盛的矮枝桃樹叢後,在繁茂的銀杏樹下,一個不起眼的石匣隱藏在青苔和落葉之中。

    暗綠色的青苔覆蓋其上,裝着某種東西的它已然破碎了一個邊角。渺小的蟻蟲就這麼大刺刺地從石匣表面爬過,數百年來陳舊的石材似乎就這麼經歷着風吹日曬。看起來不像是什麼珍藏的寶物,倒是和古代鄉間用來給牲畜喝水的方形飲水槽竟有些相似。

    “就是這個”隱約的記憶泛起,印象裏咒術、驅邪師之類的東西好像是自己兒時目標的樣子。回憶着模糊的童年記憶,李思霽有些不敢相信,家族內傳承數百年的珍貴之物,竟然保存的如此粗糙。

    “石頭就在石匣裏面,除了石頭,石匣本身也有防護和預警功能。同時,祖母也說過,裹挾着某些東西的它,在這個院子內是對有旺盛生命力的生物充滿惡意的,會自動攻擊貿然接觸它的生命。所以除了儀式時,一般情況下是不用在乎它的。”

    秦緣漫不經心的回答着李思霽,擔憂地看着石匣。

    尊敬的祖母沒有指定任何人然後把儀式教授給他,族中老一輩人無人知曉,翻遍家中的古籍也沒有找到記載相關內容的部分,難道自己的努力只是白費功夫

    現在連最後可能知道的人都不瞭解,真的會如同歷代代告誡的那樣,一旦不再祭祀這塊石頭,恐怖的災禍將再次降臨人間嗎

    就在二人默默無語時,歇山廳位置逐漸傳來陣陣梵音吟唱,聲音漫長而莊嚴,委婉曲折,似月色下海潮涌動,洗滌着原本休息室內衆人爭吵不休的心,安撫着石匣前手足無措的二人。

    “大約是叔父請來的“法師”在誦經了吧,祖母生前就與他們有過約定,希望由那些人來送最後一程。”細細聆聽一番後,秦緣像是從熟悉的聲音裏獲得了力量,再次打起精神說道。

    “既然你也不記得了,那我再想想其他辦法吧,也許那些“法師”知道些什麼呢。”爲了渺茫的可能性,秦緣告別李思霽,前往歇山廳試圖詢問那些冒牌“法師”。

    “唔誒”沒想到秦緣竟然如此果斷的轉身快步離去,一點都沒有一同前往歇山廳的意思,李思霽撓了撓頭,無奈地打算走出院子回到茶寮,好好回憶一下兒時模糊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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