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夫人……歿了……”靈竹噗通跪到了地上。
阿沅手中的腰帶啪地一聲掉落到地上,發出不小的聲響。蹲下來,抓着靈竹的雙肩焦急道:“歿了?什麼歿了?”
“老爺和夫人歿了……”
“怎……怎麼會……怎麼會……”
阿沅起身衝出門。孝煜拿起阿沅的披風急忙跟了去。
“阿沅!上來!”
未加猶疑,阿沅將手遞給孝煜,一個縱躍便落在了馬背上,孝煜扯過臂彎裏的披風,手臂一揮附在了阿沅身上。清晨的街上,得得得的馬蹄聲格外響亮,那般匆忙、急切,任誰聽見都會在心間不禁猜測一二:又發生了何事啊?
只見眼前一片焦土,幾處青煙。昨日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一夜間就變成這樣?不顧腳下艱難,阿沅在灰燼中穿行,腳下,裙角很快就變得髒污不堪……
孝煜沒去攔她,比起阿沅滿心的驚懼和傷心,他此刻想的更多的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此前岳丈匆忙將家眷送回徽州老家,匆忙嫁女,只留自己和岳母在這裏,這件事他一直覺着有隱情,阿沅雖未表現出來,可心裏一直也是存疑的。今日之事,會不會就與那隱情有關?
“何如意死了?!”
“是。”
“怎麼回事?!”
“自焚,意外失火,抑或有人縱火,尚無從確認。但從現場勘察的情況來看,自焚的可能性較大。”
“自焚?爲何?”
顧銘屠擡眼悄悄瞥了眼沉思的皇上,回道:“有沒有可能,他知道那封天子詔是假的,心知躲不過,便自行了結了?”
“持坐家中,一心等着有人去找他,是早就想好了結局的。他若知道那天子詔是假的,這般行事也說不通。一個假的東西,這般充滿儀式感地交予……說不通……若不知是假的,他自焚又是爲何?”
“真的天子詔……會不會……被他一起燒了?”
皇上的眉間陡然皺起來。這個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先帝給他那幅畫時,裏面究竟藏得是真的天子詔還是假的天子詔,先帝最清楚。該去問問先帝本人了。”
顧銘屠早就有此意,只是皇上一直未有指示,他不好冒然行動。“東茗殿怕是不好問。能否請先帝到督察院問話?”
“他如今待在哪裏又有何區別。”
“是。”
顧銘屠轉身欲離去時,聽到皇上道:“何家那邊也留意着。”
“是。”顧銘圖猶疑了兩下,又道,“晟王妃那邊……是否也要留意?”
“你如今做事倒是畏手畏腳起來了!”
顧銘圖立即跪地請罪。“臣知錯。臣一定竭盡全力爲陛下辦差,絕不辜負陛下的期許。”
“下去吧。晟王妃那邊留意便可,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臣告退。”
出了宮,顧銘屠直奔東茗殿,帶走了先帝。先太后與之理論了半日,除了將自己氣倒外,什麼都未能阻止。此前黃興被帶走,至今未歸,她不清楚顧銘屠在查什麼,只是半生的宮廷生活讓她的嗅覺異常敏銳,一定是出什麼大事了,一定是!
孝煜抱着阿沅回府。她整個人很輕,像片羽毛般,稍微一點風就能將她吹跑似的。
“我昨日在家門口看到顧銘屠了。”
“他去幹什麼?”
“……不知道……”
孝煜眉頭不禁皺起來。岳丈現在的官職根本用不着顧銘屠專程去查什麼,他親自出馬,只能說明一點,事情跟父皇有關。他後背霎時一冷,“難道是父皇……”
阿沅覺出孝煜將自己抱得更緊了。她現在需要溫暖,需要緊實的懷抱,她沒有絲毫不適,連喘氣艱難都讓她覺得安心。
孝翊聽聞何家變故後,趕去查看,唏噓一番後,也轉道回了老王府。
得悉阿沅睡了後,孝翊悄聲問道:“她沒事吧?”
孝煜嘆道:“這件事對她打擊很大。一時半會兒怕是過不去。”
孝翊滿臉擔憂,“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失火呢?”
孝煜搖搖頭。
“她自幼跟家人關係親厚,這以後……可怎麼辦?”
“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
孝煜的聲音和神情透着一股堅定,使得孝翊原本不安的心跟着也安定下來。看着三哥,孝翊不禁想起了韓夫人。三哥也算過來人了,體會自然不淺。日子總要過下去的。可怎麼過下去,也是個問題呀。
“之前聽阿沅提起,過幾日你們要搬新府邸了。那現在……還搬嗎?”
孝翊的言下之意孝煜明白。從前是因新府邸離何府近,方便阿沅時常回家。如今再搬過去,倒成了傷心地。
“這事再定吧。”
孝翊沒再吱聲。
沒了家,父母的靈位和靈堂都不知該設在哪裏。孝煜像是知道阿沅所憂所慮似的,早早地便安排好了一切。父親在京中近十年,卻是沒什麼友朋的。除了姑姑外,也就兩三詩畫道友,遂靈堂也不必鋪張,孝煜在新府邸設置了靈堂,以備弔唁。他們還未搬進去,那裏又離原來的何府比較近,算是各方面都比較妥當的。
初瑤、紹卿都來弔唁過,各自勸慰了阿沅一番。短短兩日,阿沅便瘦了一大圈。孝煜心疼,卻並未過多勸慰。這種痛,他親身體驗過,只有真的痛過了,才能過去。旁人的勸說,其實沒用。
這幾日阿沅都待在新府邸那邊,孝煜偶爾會回王府拿些東西。每次回來時阿沅還跟他離開時一樣,靜靜地守在靈前,可今天,靈前卻不見阿沅的身影。下人回稟,說阿沅出府去了,卻不知去了何處。
初瑤那裏,榮昌伯爵府,家裏,何家老宅,都不在,她跑去哪裏了?孝煜四下裏尋找,夜幕已下,華燈初上,卻看不見阿沅的身影,心急火燎之際,腦海間突然冒出那日阿沅跟他提到顧銘屠曾去過何府。他心口猛地一緊,調轉馬頭直奔督察院。到了被告知,顧銘屠不在裏面。他又直奔顧銘屠的府邸。阿沅果然在那裏,此刻正拿劍指着顧銘屠呢。
“今日我這府上可真是蓬蓽生輝啊,晟王妃和晟王殿下竟相繼大家駕光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