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病房裏只剩下窗外縫隙那一道日光,照亮了少女精緻清淡的半張臉。
安瞳拾起安林那雙寬厚蒼老的大手,她輕輕磨蹭着爺爺手上的繭,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爺爺牽着她的小手,踏着厚厚的雪回家的畫面。
家離學校很遠。
但是每天放學的時候,爺爺總是第一個等在校門口,手上拿着親手做的麥芽糖等她出來,臉容寬厚而慈祥。
她一生之中,那些最重要的日子都有爺爺的陪伴。
所以安瞳從小到大都養成了一個習慣,不管有什麼開心的或者不開心的事情,她都會主動跟與安林傾訴。
“爺爺,楚斯那傢伙最近經常來看你……不枉您疼他一場。”
“爺爺,你還記得阿遲嗎……我最近總覺得他身上有股我說不清的熟悉感,好像我小時候曾經見過他。”
“是不是很奇怪啊……”
她就一直這樣靜靜說着悄悄話,病牀上昏迷的老人臉容始終溫厚慈善,沒有半點改變。
“爺爺,今年的生日我過得很開心……”
要是你也在,那該有多好。”
說到最後。
安瞳的眼圈卻有些忍不住紅了起來,她努力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小心翼翼放下爺爺的手。
將手縮在被子外,纖細白皙的手指緊緊握成了一團。
她曾聽說即使昏迷的病人也是有感知的,她不願意自己負面的情緒影響到爺爺。
所以安瞳一直都在安慰着自己,爺爺只是睡着了。
終有一天,他會醒過來的啊。
安瞳在病房裏呆了許久,快到中午時分,她才輕輕關上了門,走出了病房。
走廊外站着幾名穿着西裝的男人,爲首的正是蘇家的管家。
他走上前,神情溫厚而懇切地問道。
自從上次宴會的意外後,安瞳已經許多天沒有回到蘇家了,那天的意外被蘇家強行掩蓋了下來。
真相是如何早已無人得知。
安瞳輕輕轉過身,目光平靜地望着他們。
她知道父親和大哥擔心她,所以這些天一直派蘇家人跟在她的身後,三哥也親自來找過她好幾次。
但安瞳還不想回蘇家,至少,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回去。
有些事情……
她還需要親自調查清楚。
蘇管家似乎有些難爲地望着她,原本還想勸說幾句,只見走廊光影處走出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顧遲緩緩走到安瞳的身邊。
他牽過安瞳的手,聲音淡淡道。
“蘇管家不必擔心,請告知蘇伯父,安瞳這段時間會住在顧家,我絕不會讓她傷及絲毫。”
他的語氣,從容而認真。
明明還是個少年人,身上矜貴的氣質卻如山水般沉穩淡定。
到底是顧家不惜一切培養出來的繼承人,無論長相還是爲人處事,都是其他世家子弟無法比擬的。
既然顧遲都如此開口了……
蘇管家也不好再勉強,他神色惋惜鞠了個躬,帶着其他幾名蘇家保鏢離去。
最後只留下一句話。
“那就勞煩顧少爺您,好好照顧我家小姐。”
待他們走後,安瞳沉默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隆冬已至。
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原本盛開的梨花早已不見蹤影,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屹立在天地之間。
太安靜了。
安瞳將頭微微依偎在顧遲的肩膀上,她垂眸望着窗外,臉上沒有一絲情緒,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