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瞳握着手機,低頭猶豫了幾秒。
便答應了。
天色一片灰濛濛的,細雨霏霏。
蘇淮因爲有事,晚些纔過來。
安瞳跟在蘇元顥身後,手上撐着一把黑傘,靜無聲息地跟着父親走過石板小路來到了墓園。
蘇元顥望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些時候,才彎身將一束漂亮的百合花放在碑前。
蘇元顥對亡妻感情很深。
可是在孩子面前,他不願表現得太明顯,神情沉靜得不透露任何情緒。
只是淡淡說了一句。
“阿若,我帶安兒來看你了。”
被點名的安瞳,有些神色怔然地站在原地。
她望着黑白照片上母親那張美麗的臉龐,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心臟處有股難以言喻的悲傷,細細襲來。
安瞳將纖細蒼白的手指握成了一團。
努力掩飾着自己的情緒。
她此生沒有機會親眼見母親一面,人生遺憾大約如此,可她認回了父親和大哥,大抵也算圓了母親的一樁心願。
冬天的墓園顯得有些冷清。
兩旁高大的樹木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凜冽的西北風一陣又一陣吹過來,彷彿不肯歇息般刺入人的骨子裏。
父女兩人,相對無言,安靜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兩人心中都藏了心事。
蘇元顥望了一眼遠處的延綿無邊的遠山,似乎斟酌了許久,突兀開口道。
“安兒,倘若我叫你離開顧遲,你會聽父親的話嗎?”
他這話,問得太猝不及防。
彷彿一束鞭炮在安瞳耳邊炸開了。
她一度以爲自己聽錯了,怔然擡起頭望着這位人人口中位高權重的蘇家家主。
他眼底掠過一抹疼色,可是被很快掩飾了下去,閉上眼眸,在胸口深深嘆惜。
有些事情,他的女兒不能知道。
蘇家掩埋了這麼多年的祕密,一旦被揪翻出來放在青天白日下,那些世間的污穢會如同漫天髒水潑在她身上。
身爲蘇家的女兒。
那時候,她又該如何自處?
安瞳向來是個冷靜自持的人,可此刻她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
聲音輕微得讓人快要聽不見。
“爲什麼……”
“父親,你爲什麼要這麼問……”
她隱隱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什麼,顧遲的祖父也曾這樣面容沉靜勸她離開顧遲,而如今她的父親也那般要求她。
安瞳心底的疑慮越來越重。
那股快讓人窒息般的不好預感也再次襲來。
她竭力掩飾着自己的情緒,揹着雙手,纖長蒼白的手指卻似乎不能自控地顫抖着。
是的,她在害怕。
安爺爺昏迷的這段時間,安瞳也察覺到自己變得極其缺乏安全感,她甚至經常有一種錯覺,彷彿自己的世界裏只剩下顧遲一人。
等着她陪着她疼愛她。
可是所有人彷彿都在勸她離開他。
這到底爲什麼……
是因爲覺得她配不上他麼?
蘇元顥似乎也察覺到小女兒情緒的變動,他向她走近一步,欲伸手摸她的頭。
可這安撫性的動作……
讓安瞳受驚般後退了幾步。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安瞳擡頭望向父親有些受傷的眼神,心底涌起內疚和一股刺骨般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