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侯府有女待出嫁 >第二百一十七章 婦人之仁
    晝漸長,夜漸短,暖融融的春日逐漸退去暗處滋生的寒涼,瞧去淨是欣欣向榮,忙碌的坊間溢滿甦醒的歡喜。.shusvip.

    可竹意院,或者說,整個榮安侯府都是不歡喜的,恰似遲遲秋日的沉悶,即便滿園的青翠,好似也瞧不見活泛。

    林氏一早忙完府務就往竹意院來了,偌大的院子丫鬟婆子各司其職,進了林氏畢恭畢敬地行禮問安之後,又悶頭忙着活計,沉沉甸甸的腦袋,好似天要塌了。

    林氏推門入屋,謝長安正倚在牀榻,神色溫和,絲毫不見惱怒,懷裏的蕭若螢正歡喜地吮吸着甘甜的乳汁,偶爾發出細碎的哼哼聲,給寂靜的屋子帶來幾絲若有似無的生氣。

    本是擔心的,擔心謝長安因着蕭鈺的胡作非爲而鬱結在心,剛出了月子的身子又怎麼受得了,存了一肚子勸慰的話,可眼前波瀾不驚的謝長安,叫林氏將話悉數嚥了下去,只輕聲喚道:“安兒。”

    謝長安從恬靜的小臉上擡了眼,溫和一笑,“娘,可是忙完了?”

    林氏頷首,湊了身子去瞧蕭若螢,小小的人兒,不知爾虞我詐,不知風譎雲詭,只求母親甘甜的乳汁就可現世安好,端的是舒坦歡喜,年歲愈發大了的林氏瞧見如此天真無邪的模樣,一笑,眼尾的皺紋是藏不住了。

    可想起外頭的傳聞與謝長安反常的舉動,林氏的歡喜到底沒維持多久,神色漸變,卻是發自肺腑的擔憂,“安兒,那安郡王可是……”她實在問不出傳言那般所說,畢竟蕭鈺正派的想象在她心裏根深蒂固。

    恰好蕭若螢饜足,鬆了口,歡快地朝謝長安咯咯一笑,小手小腳愈發有了力氣,撲棱棱的揮動着,長開了的笑臉無邪,如墨漆黑的眸子好似瞧得見謝長安自己,雲淡風輕,好似什麼也不放在心上。

    青霜抱走蕭若螢,謝長安攏了衣裳,擡眼看向惴惴不安的林氏,似是而非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左右昨日我回了榮安侯府,他卻未跟。”

    言語淡淡,不見哀愁,可卻如冰錐一般刺入林氏的心口,如此說來房間的傳言竟是真!若是如此,謝長安剛強如此,斷然不可能再接受有了花花腸子的蕭鈺,兩人怕是再無冰釋前嫌的時候……

    謝長安起身,將林氏扶了坐下,斟了杯茶與林氏壓驚,“娘,無礙的,左右榮安侯府又不是養不起我和圓兒兩人。”忽地一笑,竟有了打趣的心思,“莫不是娘不願見着安兒與圓兒?”

    林氏怒瞪謝長安,“安兒說的什麼話,娘巴不得天天見着,只是娘擔心你……”兩情相悅本得來不易,如今卻是物是人非,若說心底沒半點憤恨,林氏是不信的。

    謝長安輕抿了口茶,低眉淺笑,瞧不清神色,“娘見我這模樣,可是哪裏不妥當?”放下茶盞,復又道:“娘放心,安兒不是個傻的,受了委屈也不會藏着掖着,您且看吧,蕭鈺如此作爲,安兒又豈能袖手旁觀,任由他去風流快活?”

    漫不經心的話,林氏卻是愈發擔憂,謝長安素來是個有主意的,自己也拗不過,可蕭鈺是天家之人,到底是動不得的……

    不欲瞧見林氏繼續胡思亂想,謝長安側頭看了眼屋外,春光融融,日頭曬進了屋裏來,觸目粼粼,脣角微彎,“娘,今兒天晴,祖母想是起了,娘可要與我前去看看祖母?”言罷起身抱了蕭若螢。

    林氏憂心忡忡,哪有什麼心思去伺候謝老太太,當即找了個託詞,“今日你爹休沐,早膳還未用就去了書房,我先去瞧瞧,晚些時候再往上房去。”

    謝長安逗弄了兩下蕭若螢,頷首道:“既如此,娘且去忙吧,我帶了圓兒往上房去了。”話落,祖孫三代一前一後出了屋,不過林氏走得慢些,憂愁地目送了謝長安往上房去,直至瞧不見蹤影方纔折身往書房去。

    上了年紀本就淺眠,謝老太太一早就起了,用過早膳就在院裏曬春日,一如蕭鈺帶了蕭若辰到訪的那日。謝老太太微眯着眼,神色安詳,暖融融的春風拂面,鬢角的白髮翻飛。

    “祖母,安兒帶圓兒來看您了。”

    謝長安一瞧見謝老太太就出聲了,待走至跟前,謝老太太方適應了耀目的春日,笑眯眯的看向謝長安,“長安,你回來了。”滄桑的聲音卻是厚實的溫暖。

    李媽媽喚了丫鬟搬過凳子來,緊挨着謝老太太。

    謝長安一落座,忙將蕭若螢遞到謝老太太跟前,懵懂深邃的眼不諳世事,只好奇地瞧着眼前蒼老的面孔,不知是血緣說不清道不明的傳承,還是旁的什麼,素來怕生的蕭若螢竟不排斥謝老太太,笑嘻嘻地出了聲,小手揮舞着,好似要去抓謝老太太鬢角的白髮。

    謝老太太亦是笑開了花,皺紋因歡喜而顫動了,遞了自己乾瘦的手指給蕭若螢抓,欣慰道:“好,好,是個有精神的!”在謝老太太眼裏,容貌是其次,精神是最爲重要的。

    謝長安一時感慨,“這段時日養過來了,不想剛出生那會,哼哼唧唧的像個小貓崽。”

    這句“養過來了”輕描淡寫,可謝長安知道的,蕭若螢能有今日這模樣,王嬤嬤與桂嬤嬤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外頭尋求着良方的線人們,亦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謝老太太慈愛的目光落在蕭若螢瑩潤的面上,“養過來就好,不過亦不能掉以輕心。”擡眼看向謝長安,“長安,圓兒雖體弱,但還是要叫她習武纔是,自然不是辰兒那樣的,只習些強身健體的,對身子骨也有好處。”

    “可……”

    謝長安是猶豫的,因着愧疚,因着心疼,又見了蕭若辰渾身的磕磕碰碰,謝長安實在忍心叫貓兒一樣柔軟的蕭若螢去習武,且就是她願意,蕭鈺想是不會願意的……

    謝老太太知謝長安心中所想,暗自嘆了口氣,想謝長安未嫁時的堅韌果決絲毫不亞於男子,如今嫁做人婦,不免多了婦人之仁,索性蕭鈺不是個壞心的……謝老太太性子雖緩和了,但骨子裏的堅韌是不可磨滅的,久經滄桑,利與弊,自然也看得透徹。

    “長安,祖母知道你心疼圓兒,但祖母也說了,並不是要圓兒如何,只當強身健體,苦頭自然要喫一些,可往後卻受益無窮,那個度,由着你把握。”

    謝長安略一躊躇,頷首道:“祖母,安兒知道了,待圓兒三歲,我會找了師傅與她,只盼着這孩子爭氣些……”

    “性子是養出來的,爭氣與否,端看你夫妻二人如何教導。”謝老太太擡眼看向謝長安,渾濁的眸子裏是看透一切的睿智,“長安,你的性子變了許多,這無可厚非,端看什麼事,莫要一味地溫和,就像你幼時祖母對你一般。”

    這話模棱兩可,謝長安自個都估摸不透,更遑論旁人,只是這話傳了出去,有心之人不免臆想成謝老太太明裏暗裏地要謝長安與蕭鈺決裂,如此,倒有意思了。

    謝長安慚愧,自己已爲人婦,在謝老太太跟前仍像個迷路不知歸途的稚子。

    這廂林氏往書房去了,卻不是爲着送早膳。

    榮安候正在案前不知看着什麼,聽得動靜,擡眼瞧見憂心忡忡的林氏,眉頭輕皺,問道:“夫人,可是發生了什麼?”

    林氏行禮問安,隨後往榮安候跟前去,擔憂道:“老爺,我是擔心安兒與安郡王之事……”林氏將今日與謝長安的所言都訴諸榮安侯府,雙目緊盯着,等身爲主心骨的榮安候好歹給她喫個定心丸。

    榮安候不語,思索着林氏所說。

    林氏卻是等不及了,惱怒又疑惑,“老爺,您說這安郡王瞧着對安兒一片赤誠的,怎的說變臉就變臉,此事也太蹊蹺了!”

    這話挑中了榮安侯府的神經,蹊蹺,好似是蹊蹺,可那巴木青在安郡王府呆了那麼長的時日,若說當真什麼也未發生,榮安候多少是不信的,畢竟同爲男人,榮安候自知男人的劣根性。

    可這個蹊蹺一出,他還真的覺得蹊蹺了,要說那蕭鈺瞧着是個不錯的,待謝長安如何亦是有目共睹的,怎的因着一蠻子,不,是一美豔妖嬈且主動投懷送抱的蠻子留了心思,可若是不留心思,倒叫旁人懷疑蕭鈺是不是地道的爺們了……

    不不不,我這是在想什麼?

    一直留意榮安候神色的林氏分外奇怪,見榮安候神色變了幾回,又兀自尷尬地咳了兩聲,難道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榮安候將滿腦袋的胡思亂想壓了下去,看了眼茫然的林氏,正色道:“夫人,左右是安郡王府之事,安兒說如何就如何,你也知安兒素來是個有主意的,你就莫要多想了。”

    林氏遲疑,“老爺,可是……”

    榮安候不欲林氏在胡攪蠻纏,忙岔開話頭道:“夫人,眼下你該操心的是斌兒的婚事,成親是喜事,衝一衝晦氣倒也不錯。”

    但“蹊蹺”二字,榮安候是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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