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裏會猜不到老爺子此時的心思,畫伸到他眼上讓他看。
老爺子壓根不敢看,餘光不經意間掃到畫面,一雙渾濁的眼睛倏然間大睜,象徵長壽的松樹,卓然不羣的傲立於畫紙上的右中偏上位置,松針深深淺淺,十分逼真。
中間兩隻仙鶴踩在造型古樸的石頭上,下方是代表富貴的大紅牡丹,花瓣深淺有度,近紅遠粉,色彩豔麗。
左邊的題字,筆鋒雖然缺少剛勁,但勝在柔軟細膩,沒有耗三五年的功夫,絕對寫不出來。
整幅畫的層次立體分明,畫功可見一般。
宣紙纖薄,從背面看,亦能看出畫上所描摹的景象,原本想看笑話的衆人,此時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老爺子還是不太相信,接過畫卷,“孫媳婦,這真是你畫的啊”
應綰綰點點頭,“是啊,晚一點我讓南風到字畫鋪子將這幅畫裝裱起來,可以掛在書房。”
蕭清儒離開座位,上前觀看,也問,“真是你畫的”
他對美術有些研究,這種水平堪比央美的高材生,實乃無法置信是她畫的。
“你這是在字畫鋪買的吧。”蕭南琳忍不住嗤了一聲。
應綰綰面色不變,目光如水般淡然,“我可以當你的面再提一幅字畫。”
蘇秀芸一雙眸子陰暗到了深處,怎麼可能
多重人格患者,只是性格,記憶,和思維模式不一樣了。
不可能會核心人格接觸不到的東西纔對。
想起昨天初次見應綰綰,聽到她吹噓自己在彈鋼琴,心思一動,“綰綰妹子,我覺得你畫得很好,上面的牡丹看着尤爲傳神,可以送畫一幅送給我嗎”
“不能”應綰綰直接拒絕,一雙明眸迴轉在她身上。
壞女人
說得那麼好聽
別以爲自己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無非是想着當衆讓自己出醜而已,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給她面子了。
視線收回來,掃了一眼身邊的蕭清儒,再看老爺子依舊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小嘴癟了癟,“爺爺,您居然也不信,我好傷心啊。”擠了兩滴眼淚,擡手抹。
老爺子:“.......”
看應綰綰哭了,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孫,孫媳婦啊,爺爺不是不相信,只是這畫水平太高了,爺爺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就有這麼高的水準。”應綰綰一點也不謙虛,“我現在就能畫一幅不一樣的。”
轉身小跑上樓,昨晚蕭南風拿的墨汁還在屋裏,宣紙也還剩下一張,雖然不能再花三小時如此細緻的描摹一幅了,但簡單的風景,小片刻就能畫出來。
蕭清儒杵在老爺子跟前訂着畫卷看,越看越覺得繪畫的手法很眼熟,瞥到左側的題字,腦子裏忽然一閃,想起來了。
他們學校圖書館收藏的應家老二的畫。
畫風與兒媳婦的十分相似,特別是應字,最後一橫與下一個字的偏旁部首潦草的連在一起,幾近相同。
都姓應,兩家親戚
想想也不可能。
以無賴親家那個姿態,如果真有應家這一門親戚,指不定如何宣揚。
蘇秀芸臉色一變,“媽,您瞎說啥啊,她瘋了,怎麼能賴我給的藥啊”
方大蘭眉頭一皺,“我就是那麼一說,你激動個啥”
蘇衛兵一旁附和蘇秀芸,“姑娘說得對,這裏人多嘴雜的,你亂說被別人聽到了,回頭再亂傳咱姑娘的閒話。”
“......”
應綰綰拿着宣紙和毛筆墨水蹭蹭蹭下樓。
直接攤到餐桌上,“爺爺,先前那副富貴長春送您,我再送奶奶一幅傲雪紅梅,青松,紅梅,都有高潔之意,一個能生長在山巒之巔,另一個能對抗經雪嚴寒,很相配。”
老太太被哄的笑意彥彥,離開了座位,走到應綰綰跟前,“你這張小嘴真討人喜歡。”雖然出身是不高,但她是打心眼裏喜歡綰綰的。
蕭南琳和蘇秀芸也跟着圍攏過來,有好事的親戚也跟着過來。
“秀芸姐,你離我太近了,我怕回頭你碰到我胳膊,麻煩遠一點”應綰綰冷着一雙裝着星辰的眸子,睨着她。
蘇秀芸嗔怪,“綰綰妹子,瞧你,真是小心眼兒,我都還沒碰着你呢,你吵吵嚷嚷的幹嘛”
當衆譏諷應綰綰心胸狹隘,上不了檯面。
應綰綰:“.......”人多,她不能發脾氣,她忍
老太太斜了眼蘇秀芸,視線一轉,“都離桌子遠些,別影響我孫媳婦發揮了。”
老太太出聲,圍在桌子旁的幾人,稍稍後退了一步。
應綰綰握筆姿勢標準,脊背挺直,沾了墨水的毛筆,貼着宣紙筆走龍蛇了一番,半顆伸出畫卷的梅花樹幹躍然紙上。
隨着她筆起筆落,此時蕭南琳眼中的鄙夷,少了幾分。
蕭清儒和於淑慧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各自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驚詫。
蘇秀芸這回親眼見到應綰綰作畫,眉頭深深皺起,決定回帝都問問她的老師,應綰綰這種情況算怎麼回事。
據她所瞭解,多重人格,不該像這樣纔對。
一刻鐘的時間很快過去,應綰綰畫好了一副傲雪紅梅。
大雪後的梅樹被一層厚厚的白雪覆蓋,卻依舊頑強的悄悄開出朵朵梅花,梅花苞上甚至可以看得到雪花。
用暗香疏影來形容整幅畫的意境,再合適不過。
最後,她照例在左上角題名落款。
一筆一劃,一停一頓,被蕭清儒看在眼裏,“綰綰是不是練習過畫家應東的畫”他自知她不可能有機會見到應東的畫,還是忍不住出口詢問。
毛筆隨着音落一抖,最後一劃成爲敗筆,好在不甚明顯。
看向蕭清儒,他認識太爺爺難道他是太爺爺的朋友幾十年後這幫老頭子們的容貌變化實在太大了。
光光看臉,根本就認不出,而蕭清儒的名字,似乎是在哪裏看到過的,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回神,“沒聽過。”大眼睛浮上笑意看老太太,“奶奶,畫好了,送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