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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每次來一個人

    苦力們沒有進船塢做學徒夥計的本錢,就只能撿船塢夥計剩下的來做,討口飯喫,哪敢得罪,不管一家船塢的夥計有多少,一忙起來,也需要僱些苦力幹些不需要手藝的重活,於是在沙洲便有了形似中人的地方:妓院的後門外。

    爲什麼是妓院的後門外這裏夥計們攢足了錢才能來,一般常來的,不是船塢老闆就是各店鋪店主,僱人的是他們,不是夥計們,此其一;其二,老闆店主們不是來妓院喫飯的,不過卻都會叫幾個小菜喫着“怡情”,常常有剩,剩下的就倒在後門外,成了苦力們“聚餐”的地方。

    像顏曉棠這樣,大搖大擺去船塢找活幹的“苦力”,也是沙洲破天荒頭一遭了。

    這一片船塢有個名字,沙槽坑,並不屬於單獨哪一家。

    沙洲海民最上一等的,在冬天海市不開時是住在崖上,照萊城牆那附近的,海市開前這些人才會從上面下到沙洲來,修補船隻漁網準備出海,在那一羣海民心底裏,他們已經捏到了邕國戶籍文書的一個角,只欠時日罷了。

    事實也如此,這羣人跟照萊府衙裏的人有或多或少的來往,興許遠遠不夠資格出現在府丞大人眼前,但跟門房、皁隸,甚至師爺等人有說得上一句半句話的關係,在崖上走路哪怕脊背都不敢挺直,到沙洲來卻也可以據此囂張行事,反正這是個沒有法紀也沒有公理可言的糟爛窩子。

    但在攀不上關係的其他船塢主眼睛裏,最上一等的海民也是海民,大家都是海民,都有船塢,憑什麼自己就矮人一等明着不敢燒殺怕真的驚動上面府衙,小的鬥毆滋事卻在海市期從未間斷。

    兩邊仇恨越來越大,漸漸的,能住到崖上的,便被叫做上潮民,上不去的則被叫做落潮民好笑的是,大家都是海民,卻也都覺得海民低賤,彷彿換個名字就能高貴一些。

    落潮民是這時節沙洲最有勢力的人,商家船塢也是其中之一。

    沙槽坑這一大片的船塢便是落潮民的大本營。

    前一天商桔棟在自家船塢裏被打之後,商老爺得到消息,趕回去就看寶貝兒子和船塢夥計們全部站在船塢外面,他心裏正疑惑,就聽“轟”一聲,船塢木頂垮出一個大洞

    他家的船塢修繕很勤,絕對不是沉船上弄來的腐朽木板搭建的,結實得很,怎麼說垮就垮了

    商老爺幾乎懷疑自己走錯路,可是一看船塢外自家的兒子,自家的學徒夥計們,個個驚慌莫名只差尿褲子的慫樣,他心裏頭火氣蹭蹭就上來了。

    “怎麼回事”

    老遠,商老爺就喝道。

    商桔棟聽到他爹的聲音,顫巍巍推開扶着他的夥計,搖搖晃晃回過身,吸吸鼻子憋一口氣,驚天動地叫道:“爹有人欺負我”

    “轟隆”

    隨着商桔棟這一聲包含着無數委屈心酸的慘叫,船塢頂大洞周圍又垮了一片,裏邊橫樑都露出來了。

    等商老爺氣急敗壞跑過去,就聽自家兒子夾着腿,怯怯地道:“不、不是我叫垮的吧”

    “你有這麼大本事”商老爺破天荒第一次罵了兒子,話才落口,船塢裏傳出木頭吱嘎聲,他心下一抖,情不自禁壓低聲音道:“到底怎麼回事”

    商桔棟連抹鼻涕帶着眼淚的,把自己被一個小叫花子人仗狗勢欺負,接着又被小叫花子的一個兄弟堵在街上打,再來被小叫花子的另一個兄弟打上門的事情說了一遍。

    “一個人”商老爺的心都顫了,三個人打了他兒子三頓他可以信,每次來一個人,一對三、一對三、一對多的,把他兒子打了三頓他可不相信,他收學徒都撿着身強體壯的收,稍微瘦弱一點的堅決不要,不說一個能打外面那些瘦成板筋的討飯的三、四個,一對二是不成問題的,結果他耳朵出問題了不是他的人一個打翻了一羣,是有一個人把他的人全打翻了順腳還拆了部分船塢。

    商桔棟咬着嘴脣,眼花在眼裏打轉,似乎回憶起當時情景,腿夾得更緊了。

    商老爺越看越覺得生氣,“啪”的一巴掌打了過去:“一個人就把你和全船塢夥計全打了那得是二丈高,一丈寬的人”

    商桔棟哪裏捱過他打,被一巴掌扇得滾在地上,沒有夥計敢扶他,就像在船上遇到雷電時候一樣,他們反應一致地全部抱頭蹲下,畏懼地仰視着商老爺。

    商桔棟抽氣抽出一聲哨響,膽都要裂了,嚎道:“不是一個,是兩個”

    商老爺居高臨下,滿面青黑看着兒子:“兩個”

    “三、不不不,是一羣人”商桔棟抽抽噎噎道。

    商老爺看向其他人說一個人打了他們一羣人,連他寶貝兒子都被他打了,其他夥計說,那還不被丟下水餵魚誰敢說。

    “到底是多少人”商老爺突然斷喝道。

    “一羣”

    “就是少爺說的一羣。”

    “沒錯,一大羣。”

    商老爺本也不信一個人能打他這麼多個夥計,海匪都做不到聽到人人都說是一大羣,反而信了。大約這樣面子過得去,心理也舒暢點。

    擡頭一看還在發出憔悴聲的船塢,商老爺決定召集落潮民商討一下,沙洲來了身份不明的流匪,這不是他一家的事

    於是到了這後一天,落潮民裏有頭有臉的全都到了沙槽坑這裏,在最大一個倉庫裏聚集議事。沙槽坑共十五家落潮民,最大者有三:翁家、潭家、商家。商家在三家中排末尾,翁家有四條船,譚家有三條船,商家有兩條船,其餘十五家各只有一條船,聽起來跟其他出海人家差不多,但他們區別在於船大,一個頂人家一堆,而且有船塢,可以修繕船隻,更可以造船,這就了不得了。

    一般海民家一條船用到破,再用破船改建成房屋來住,但是下海的船就沒有了,只能找船塢買,如果船不是破得太厲害,還能修補,也要找船塢修繕,對於靠海喫海的海民來說,有船塢可是相當了不起的,妓院倒閉船塢都不一定倒。

    商家船塢大,夥計多,造着兩條船還能同時修補一些小的船隻,在沙洲已是了不起的家業,這就是商老爺說話的分量。

    再者離開海市還有一個月,修修補補,敲敲打打活也不多,大家都閒着,正把商桔棟被打的事情當做笑談,商老爺請大家都去,出於好奇也得去了解了解真相,就這樣到了個整齊,一家不缺。

    每家來兩三個,再帶幾個夥計,也有百人左右,各家大夥計們散在外圍,要麼蹲在箱子上面,要麼靠着籮筐,看着雖然雜亂,沒有誰敢隨便張口,倒也有幾分規矩。

    中間一圈,便是十五家落潮民船塢主,各自身邊還有自家賬房,請不起賬房的自己兼顧了算賬,來沙槽坑商量事情可不能掉面子,也要帶個二把手,甚至三把手,所以這倉庫裏的內一圈,也有三十幾個人,從穿戴看就比夥計們鮮亮了好多。

    唯獨商家只有商老爺帶着他兒子商桔棟,他家本來也有賬房和二把手。不過賬房先生罵過商桔棟一句“爛泥”,被辭退了,打着辭退的,從此再也沒有認字的敢去他家;他家的二把手一年前被翁家挖牆腳挖走了,兩家因此又加了好多齷齪,互相十分不對付。

    此時商桔棟頂着烏青眼瞅着對面翁家那大夥計,酸唧唧的便來了一句:“這次我家牽頭也好意思來。”

    那大夥計叫棟子,很高,極壯,皮膚黝黑兩眼炯炯有神,他就是被翁家挖過去的,平時路上遇到商桔棟也不敢出聲擠兌,今天一看他爹面子大,人居然來齊了,商少爺膽子也肥起來了。

    棟子沒說話,他已經是翁家船塢的二把手,在他眼裏商桔棟除了是一個敗家子就什麼都不是了,根本懶得理會,不過他現在的師傅翁傳燈在座,哪容得商桔棟這樣一個小猢猻在他面前蹦躂,眼睛斜也不斜道:“哦,原來沒請我家,那我走了。”

    說着就要站起來,跟翁家關係好的那幾個船塢主一看,這事可以鬧鬧,忙跟着擺出要走的架勢。

    商老爺要是不需要也不會把人都請來,自然不能讓人走,可他鬍子一抖,也不起來攔,四平八穩坐在長條的木凳上,緩緩道:“沙洲來了流匪,翁老闆這是要自保,不管旁人了”

    翁傳燈一聽,反問道:“不過就是三個小叫花子把你家商桔棟打了,哪裏來的流匪你這是想嚇唬人哪”

    大家都是聽說,哪怕在商家船塢附近的,當時聽動靜太大也沒有敢去看,對岸船塢的又看不清楚船塢裏,還真的沒有人知道具體的,見商老爺口氣篤定,還真有幾個相信被嚇到的。

    沙洲無官府,得天獨厚,盜匪走投無路的時候,也不會嫌棄這裏破爛髒污,跑來躲難,別的不說,這一倉庫百十來口人裏,只怕有一半身上揹着官司見不得光,否則就攢錢到崖上做上潮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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