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元厚一行來偃師縣也不過兩日，人生地不熟，不少工作還難以開展。</p>
李延慶並未責怪，吩咐道：“明日開始，速速派人蒐集穆家的一切情報，在不被發覺的情況下，要儘可能詳盡。”</p>
穆禮已死，李延慶需要另尋合適的幫手。</p>
他的家人，就是個不錯的選擇。</p>
畢竟穆禮喪命於韓倫之手，他的家人有復仇的動機，或許願意諫匭上書。</p>
但他們並不一定有穆禮的血性，也不一定願意再次開罪韓倫。</p>
畢竟韓倫在偃師縣的勢力太過龐大，穆家雖然有些社會地位，但比起韓倫來說不值一提，根本無力撼動。</p>
爲求穩妥，李延慶需要先摸清楚穆家人的秉性，看看誰是可以爭取的盟友，絕不能貿然行動。</p>
龐元厚當即回道：“是，在下定會詳盡蒐集。”</p>
“嗯，那就先到這，你還沒喫晚飯吧？下樓一起喫個晚飯。”說罷，李延慶起身，朝門口走去。</p>
誒？還有這等好事？</p>
龐元厚受寵若驚，剛想婉拒，又覺得郎君這語氣不容反駁，只好低着頭，與李石一道跟隨李延慶下樓。</p>
......</p>
暮色降臨。</p>
靜悄悄的洛水旁，五人攜手，將兩個綁着石頭的人形物體推下河岸。</p>
呂二郎立在河堤上，看着腳下逐漸擴散的水波，面無表情。</p>
不過是又殺了兩個人罷了，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呂二郎心中暗道。</p>
呂二郎記得很清楚，這是他第二次殺人。</p>
第一次還是他夜襲穆禮。</p>
當時呂二郎奉命要給穆禮個教訓，結果他下手不知輕重，一棍子打在了穆禮後腦勺上，導致穆禮昏迷良久。</p>
穆禮終究還是死了，這條人命，呂二郎認爲是自己造成的。</p>
如今第二次殺人，呂二郎已是輕車熟路，用的武器也從棍棒升級成了尖刀。</p>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條人命就此消逝。</p>
好簡單。</p>
看着月光映襯下，水面上不斷擴散的暗紅，呂二郎突然覺得有些口渴。</p>
見五人從河堤下爬上來，呂二郎幽幽問道：“都收拾乾淨了？”</p>
領頭的黑衣中年壯漢輕輕拍了拍手：“都收拾乾淨了，河面上的血色再過一陣就會消失，事情已經了結，你們回偃師縣去吧。”</p>
中年壯漢並非呂二郎的手下，而是韓倫從洛陽派來協助呂二郎的兩名“專業人士”之一。</p>
遠處的村莊中突然傳來一聲犬吠，呂二郎警覺地左顧右盼，見並無動靜，方纔安心道：</p>
“那我們這就回偃師，有勞兩位了。”</p>
嘁，這呂二郎終究是個沒什麼大用的潑皮...中年壯漢眼中閃現出鄙夷的神色，旋即恢復正常：“你也辛苦了，你的功勞我會上報阿郎，賞錢過幾日就會送到偃師。</p>
你回偃師後，務必要盯緊穆家幾口人的動向，若是他們做什麼出格之事，你就替阿郎將他們處理了。”</p>
呂二郎雙腿有些發顫：“那穆家可不好對付，上次我只是將那穆禮打傷，就遭到鮑老狗的懷疑，若是穆家再出事......”</p>
呂二郎口中的鮑老狗，乃是偃師縣令鮑渙。</p>
鮑渙一年前上任偃師，曾嚴打偃師縣內的潑皮流氓，給呂二郎帶來了很深的心理陰影。</p>
因鮑渙手段狠辣，被呂二郎等偃師縣潑皮起了個“鮑老狗”的綽號。</p>
中年壯漢拍了拍呂二郎的肩膀，安撫道：“你無須擔憂，鮑渙他不敢得罪我家阿郎，阿郎已派人向他打過招呼，他查你，只是給偃師縣上下做做樣子，你只管放心大膽去做就是。</p>
而且我回洛陽向阿郎稟告後，也會去偃師，至遲明日就到。”</p>
“這...”呂二郎甚是驚訝，問道：“偃師縣難道會發生什麼大事不成？”</p>
“大事倒談不上。”中年壯漢回頭看了眼洛陽方向，冷然道：“是洛陽城裏的某人有些按耐不住了，與你無關。”</p>
呂二郎很知趣地閉上了嘴，領着三名手下星夜踏上歸途。</p>
中年壯漢一直等到河面暗紅散盡，方纔安然離去。</p>
......</p>
天色未明，中年壯漢就已回到洛陽城的韓府。</p>
壯漢提着一隻滲着血色的深色布包，來到韓倫面前：“阿郎，竇儀的兩個信使，已沉入洛水。”</p>
說着，壯漢提了提手裏的布包：“這是他們的隨身衣物，本來還有柄刀，不過也已沉到江底去了。”</p>
韓倫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靠坐在椅上，大聲誇獎道：“韋五，你辦事果然穩妥，不愧是吾兒派來的軍中猛士！”</p>
壯漢乃是韓倫在軍中的得力親信，名爲韋俊，家中排行老五，熟人多以韋五相稱。</p>
韓倫一宿未眠，就是在等這個“好消息”，竇儀派出的兩個信使不死，他實在難以入眠。</p>
“阿郎謬讚了，這不過是舉手之勞。”韋五低頭道：</p>
“那兩個信使裏，年輕些的確實有幾分武藝，竇儀手頭應該也不止這一個好手，此事不得不防。”</p>
韓倫當即睡意全無，驚訝道：“哦？竟有這等事？看樣子竇儀還藏了一手。”</p>
韋五又說道：“在下還有一事想向阿郎稟報。”</p>
韓倫一邊思索着一邊回道：“你且說來。”</p>
韋五提議道：“偃師縣的呂二，終究只是個潑皮，難有大用，在下以爲，爲防竇儀派出的那個老僕礙事，還是讓在下去偃師縣一趟。”</p>
“那老僕有衛全節的人跟着，沒什麼大礙，你連日操勞，應該先歇息幾日。”</p>
韓倫並不想讓韋五過於勞累。</p>
韋五不但武藝高超，辦事還沉着冷靜，深受韓倫倚重。</p>
“這卻無妨。”韋五搖了搖頭：“我歇息幾個時辰便可出發，可比那老僕提早抵達偃師，而且偃師縣的穆家是個隱患，必要之時應當除去。”</p>
韓倫疑惑不解：“那穆禮不都死了麼？穆家還能有什麼威脅？”</p>
韋五擲地有聲道：“穆禮若是還活着，穆家尚且不敢怎樣，但他死了，穆家反倒是個威脅。”</p>
見韓倫依舊遲疑，韋五再度勸道：“穆家在開封薄有人脈，留着遲早是個禍患，竇儀派人前去偃師，恐怕就是去尋這穆家，若果真如此，我會將此事辦得不留痕跡，阿郎大可放心。”</p>
韓倫思忖良久，沉重地點了點頭：“那就，交給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