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了神兒,用這僅剩下一丁點兒的逃跑時間,原地轉了幾個圈。
常樂趕緊奪下了他手中的果釀,將它放到一邊。拍了金烈後背一掌,把他打醒,然後指了指上方的一處沒有被圓形光盤覆蓋到的地方。
般若已經在牆角紮好了馬步,金烈來不及多想,這可能是目前最好的辦法了。他一個箭步率先借助般若的力量彈了上去,然後再是常樂,最後兩人將般若給拉上去時,木門剛好被一股向外的引力打開。
三人屏息凝神,一瞬間連面色都灰白了幾分,只求下一刻能在這有限的空間內逃過夫子的搜尋。
靠近光盤旁邊的地方有些炎熱,但金烈的內心卻是冰冷的。心中思緒萬千的感慨道,爲什麼不和順再多嘮一會兒,還是順精明。
然後又想到了夫子將自己的罪行告到氏族中的可怕情節,難過的他緊閉上了雙眼。
這個臨時想到的策略,哪怕能多堅持一會兒不被發現,也是他們求之不得的。或許應該像另外幾個同窗那樣,躲到那些高一點的水缸後面,纔是更好的選擇。
“你們幾個都給我下來”
金烈等人胸口一陣劇痛,驚恐的睜開了眼睛,沒道理一進門發現的就是他們。
“還有你們”
暴躁的精神力量,浪濤一般撲向躲在水缸後面的另外幾人,讓人不寒而慄。空氣的溫度驟降幾分,連有些灼熱的圓形光盤都黯然失色。
不像那幾個連滾帶爬,滿口知錯的同窗那樣沒骨氣。金烈,常樂,般若三人團結的抱在一起,像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擁抱着彼此,似乎就是抱緊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們並非是沒有聽見夫子的第一聲呵斥,眼神裏也沒有任何的不甘或是倔強,有的只是空洞和茫然。
直到那位夫子一個原地起跳,單手將般若一把拽下來之後。牢固的三人組才瞬間像散了架似的,土崩瓦解,紛紛跌坐在地上。
於是連忙站起身來行禮,大呼知錯了,饒命之類的詞語。
“哼怎麼也不擡起頭來,看看我是誰”
這時,金烈等人才恍然,還沒弄清楚來的究竟是哪位夫子。他們稍稍擡起羞愧的頭顱,見到的是一位個子高高的中年男子。本該很和善的他,此時卻是一臉的怒容。
“荀夫子,弟子們一時迷了心竅,做出愚蠢之事,還請饒過我們吧。”
荀夫子將右手一張,一件條狀的物體在他的手掌間翻飛出幾朵黑色的花朵。伴隨着一道劃破空氣的輕微呼嘯聲,一把黑色的戒尺被他豎握在手中,小學童們立刻便閉上了嘴。
“走”
此時就算再如何的能言善辯,巧舌如簧,大家也不敢在那把漆黑色的戒尺面前多說半句,只好垂頭喪氣的跟在荀夫子的後面。
連帶着在外面放哨的,一行人最終來到了書院外的大平臺上,而且還在這裏見到了一些熟人。
百泉堂的小學童們在平臺邊上排成一排,雙手撐着地面,腳尖朝上繃得筆直,全部都處於倒立的狀態。
他們看起來應該剛開始不久,狀態都還不錯。雖然有的人立的不太穩,但都還有精神透過下垂的衣襬往這邊看。
之前還在琢磨百泉堂的人去哪了,現在算是碰到了面,只是這個場合不太好。
“看什麼看都給我伸直了。”
荀夫子用手中的戒尺往那邊一指,萬木堂的立刻會意,自覺地排成一排,倒立了起來。
這時,一位上了年紀的長者夾着一本書籍,推着一把躺椅慢悠悠的走了過來。
荀夫子見到他後,衝他行了一禮,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
於是午後的大平臺上就只剩下了倒立着的小學童們,和臥在躺椅上看書的悠閒長者。
“原來你們在這兒啊......”
“嘿嘿嘿嘿,嘿嘿嘿......”
午休過後,回到學堂繼續聽課的順,有些擔憂的望向那幾個空着的座位。
心想:該不會是喝暈了吧
同窗們雖然都感到很奇怪,但是罡阿夫子卻是一點都不好奇。就像是沒有看到一樣,繼續着往日的授課,也許是早已知曉緣由。
今天講的是取其有道,大概就是說,蒼穹人無論是從天地中獲取所需要的資源,還是從別人的勞動中獲取自己所需要的物品,都要有一個正確的觀念。
然後就說了一大堆這其中的道理,什麼有違天道,破壞平衡之類的。
這些順都不大感興趣,唯一引起他注意的是罡阿夫子講的一個小例子。
他說蒼穹人所需要的晶石,金屬,以及許多用品的原料。都是由炎氏一族乘坐着大船,離開蒼穹去往很遠的地方開採回來的。
關鍵是這其中提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片大地其實是一個圓形的球體。就像天空上的那幾顆星體,和明祈星一樣都是圓的,但不僅僅是肉眼中所看到的圓形。
講臺前的細沙伴隨着罡阿的控制,凝聚成幾顆球體,其中最大的那顆便是我們所居住的大地。
他在那顆球體上畫了一個圈,代表了蒼穹人所居住的一小片區域。然後又向外劃了幾條線,代表着炎氏去往遠方開採資源的路線。
蒼穹國以外的地方......
關於這一點,順從前也不是沒有想過。但他爬到鍾愛的那棵大樹頂端極目遠眺時,看到的也不過是些山巒罷了。
於是在順的認知中,大地也只不過是他所能看的地方而已。他沒問過,也沒有想過,在那山巒背後的世界,還有在這顆球體背面的世界。
因爲那屹立在這天地之間的中神峯,還有那漂浮在天空上的一座座巨大島嶼,早已填滿了他眼中的世界。
陽極星漸漸地移動到了西面的山巒上方,天空也開始被夕陽的紅色塗抹,像是在上濃妝。
偷喝果釀不成反被逮的小童們,愣是在大平臺上堅持了一下午。顫抖的身子,粗重的呼吸聲,汗珠密佈臉孔,順着鼻尖和額頭滴在地面上已經積了不小的面積。無論是在上,還是精神上,都已經達到了極限。
那位臥在躺椅上小憩的長者實在是讓人崩潰,明明都已經像是睡着了一樣,可每當他們之中有人快要堅持不住,想要放下來休息時,那長者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總會突然間動幾下。
本就心虛的小學童們就只好一再的堅持下去,不敢放鬆,氣人得很。
此時正是蒼穹播報的時間,那長者悠悠轉醒,木製的躺椅又開始前後輕輕的搖擺。
等到播報完畢後,那年邁的長者才起身,推着那把躺椅準備離開。
“誒,長者。那個,長者。”
常樂見那長者要離開,顧不上快要冒煙的喉嚨,趕緊叫住了他。
“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放下來了”
那長者聽見有人叫他,回過頭來。聽見常樂懇求似的問題之後,顯得有些遲鈍的,挨個的看了看還在倒立着的學童們。那模樣就像是剛剛纔發現他們一樣,讓人印象深刻。
年邁的長者行思了片刻,茫然無措又恍然道:“啊哦,我不知道啊。你們問問你們的夫子吧,我就是在這曬曬太陽,不知道啊。”
常樂的話似乎勾起了他的興趣,於是他又多問了一句。
“你們幾個,這是犯了什麼錯怎麼全在這兒倒着呀嗯”
長者的問題似石沉大海,沒能得到迴應。
短暫的沉默之後,是常樂生無可戀的聲音。
“沒,沒事。長者,您先回去休息吧,不必管我們。”
似乎是察覺到,這些在倒立的小學童們可能不太想理自己,所以便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而是轉身離開,因爲蒼穹播報完之後,小學童們就該下學了。
嘴巴里嘀嘀咕咕的唸叨。
“現在的小童啊,可真是不省心喏......”
金烈估計也意識到了相同的問題,書院的小學童們快要下學了。
“喂,我說,現在該怎麼辦”
“哎呀,還能怎麼辦,等荀夫子出來再說唄。”
聽着般若不耐煩,又毫無建設性的話,金烈還是決定做出一點能力範圍之內的防禦措施。
於是他挪動着早已僵硬的雙臂,轉了半圈,將自己的臉背對着書院的出口。
這時,其他人才反應過來即將要發生的事情,也紛紛效仿。可即便是這樣,他們本就滿是細汗的面頰,慢慢地生出了兩朵紅雲。
“天吶,這可真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