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逆天玄墨 >一百 讀書人的脊樑
    衆人見郜老爺終於肯說如何懲罰衆書生,都凝神屏息地等他開口。

    郜老爺沒讓衆人等多久便張口說道:“你們把我家祠堂畫成這般模樣,出些銀子把祠堂重新修葺一下不過分吧。”

    “不過分。”哥舒寒搶先嚷道:“把祠堂弄成這幅模樣本就是我們的過錯,我們會竭盡全力幫助郜老爺把郜家祠堂恢復成往日模樣。”

    郜老爺聽說點點頭:“還是賢侄識大體、會辦事。可是賢侄,我門下門客衆多,他們這些日子爲了這事,隨着我跑動跑西,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你看是不是也應該向他們表示表示。”

    哥舒寒雖然沒多少積蓄,但銀子上的問題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問題,他當下又點頭道:“這個也應該。”

    郜老爺見哥舒寒答應得這麼痛快,又說道:“賢侄先別急着答應,我說的表示表示可不僅僅是銀兩上的表示。”

    “那你要什麼”哥舒寒反問道。

    “我要你騰出鹿林書院,從此帶着這羣學生有多遠滾多遠,別讓我在彰武城裏再看到你們。”郜老爺說到最後面露兇相,狠狠地道。

    “好”哥舒寒面對郜老爺提出的非分要求,爽快地答應了。

    “不可,鹿林書院凝聚了丁家歷代心血,不能在咱們這一代把它拱手讓人啊。”聞家樺義正言辭地對哥舒寒道。

    哥舒寒如何不知道鹿林書院的珍貴,但他另有打算:與郜家同處一城,現在雖然還沒出什麼大亂子,但誰能預料今後會發生什麼書院中盡是些文弱書生,連王墨儒都不如,以後倘若再打起來,也不會有人再幫着自己。更何況與郜家同處一城,成天勾心鬥角地也影響學生們學習,莫不如把書院讓給郜家,自己帶着一衆學生找個偏僻所在,讓學生們一心只讀聖賢書,待他們考中功名後再重建書院也不遲。..

    聞家樺是書院中的長者,哥舒寒平時對他也很客氣,當下說道:“聞老先生,書院是丁家歷代心血不假,可他畢竟只是供大夥讀書學習的地方。天下之大,到處都可學習讀書,又何必只執着於一個鹿林書院”

    鹿林書院是衆書生學習之所,也是衆書生避難之所,他們之中的絕大部分人都是不遠萬里地慕名而來,這裏儼然成爲了他們另一個家,如今他們聽說哥舒寒把書院讓給了別人,不由得心生悲涼,突然有種背井離鄉的感覺,當下便有幾人掉下淚來。

    “別哭,只要你們一心向學,處處都是書院,處處都能傳播丁老爺的遺志。”哥舒寒不忍見書生們哭泣,安慰他們道。

    郜老爺覬覦鹿林書院那塊地很久,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把它弄到手,如今見不費吹灰之力便把它納入自己名下,不由得有些喜出望外。他咳嗽了兩聲又接着道:“郜某果然沒看錯賢侄,賢侄思想高遠、見識不凡,果然是當世豪傑。賢侄既已答允,咱兩家恩怨就此掀過。只要大家向先賢磕幾個頭,陪個不是,郜某便不再追究各位侮辱先賢之過可好”

    莊夢瑤本以爲郜老爺大張旗鼓地把那些書生綁來會使出什麼嚴厲的刑罰,如今見到這種結果,不禁也爲那些書生高興。

    郜家門客見郜老爺如此處罰衆書生,當下有幾個喜歡錶現自己的站出來走到那羣書生身後,扶着他們便要到祠堂裏謝罪。

    衆書生被人拉拽着雖然不大樂意,但想到過往實有過錯,便也沒過多反抗。

    “不可。”就在所有人都對這處罰比較滿意的時候,哥舒寒卻反駁道。閃舞..

    “什麼不可”郜老爺不知道哥舒寒說什麼,問他道。

    “他們雖有過錯,但起錯恐怕在郜老爺一方。更何況他們的不是處,我已都賠付完了,爲什麼還要他們去磕頭謝罪”哥舒寒說道。

    莊夢瑤見哥舒寒這般說,生怕再起爭端,急忙大聲問道:“做錯了事本就要去賠不是啊,閣下爲什麼還要阻攔呢”

    “不能跪,他們不能跪”哥舒寒不知道在想着什麼,反覆地念叨道。

    “爲什麼不能跪”莊夢瑤對哥舒寒的言辭很是不解,不由得又問道。

    哥舒寒沉吟半天,說道:“讀書人的脊樑不能彎,彎了恐怕就直不起來了。”哥舒寒說完尤恐衆人不懂,又解釋道:“尋常人的脊樑彎了,還有那些讀書人幫他們矯正。可讀書人的脊樑若是也彎了,這個民族就垮了。”

    莊夢瑤聽哥舒寒最初的言論有如歪理邪說,但最後的這幾句話卻言簡意賅,說出了心中所想。

    衆書生聽哥舒寒這般說,深以爲然,掙扎着從那些門客的手中逃脫。

    這件事衆書生向祠堂內的靈牌跪上一跪,拜下一拜本來可以處理得了的,但哥舒寒這麼一說,衆書生不願向那靈牌跪拜,倒弄得郜老爺在衆門客面前有些掛不住臉。

    他怒上心頭,殺心徒起,對着手下門客使了個顏色。

    衆門客會意,擡起一腳便向書生們的膝渦處踹去。衆書生無法直立,腿一彎便跪倒在地。但他們極有骨氣,膝蓋剛着地,便使盡渾身力氣站起來。如此三番,把衆門客也惹急了,少不得對書生們又是拳腳相加。衆書生倒也凜然不懼,被打倒在地,便想着法站起來,沒有一人向那祠堂裏的靈位跪拜、扣頭。

    “倉朗朗”鋼刀出鞘,之前打人的那人手持鋼刀對衆人道:“都閃開,讓我來。”衆人見他抽出兵刃都擔心他會惹出什麼事端,但見郜老爺站在一旁不加阻攔,也都給他讓條路出來。

    離那人最近的是牛院長,只見他高舉鋼刀對着牛院長道:“你跪是不跪”

    牛院長昂首挺胸,搖了搖頭。

    牛院長剛搖完頭,只見鋼刀下落,正好砍在牛院長的脖子上,鮮血飛濺,牛院長死屍倒地。

    “牛大叔”哥舒寒見牛院長被殺不禁嘶吼道。他吼完這一嗓子後雙目圓睜,牙關緊咬,拽的那鐵鏈更是“噹啷”直響,緊接着就聽“碰”的一聲,那鐵鏈在他大力掙扎之下,從牆體上脫落,垂落到地上。哥舒寒伸手攥住那鐵鏈向郜老爺揮去,可鐵鏈很短,根本挨不到郜老爺的邊。

    衆人見哥舒寒發了瘋般,均瞧向郜老爺,郜老爺用下巴向衆書生一指,使了個眼色示意那漢子繼續。

    衆書生瞧見牛院長被殺也都情難自已,掙扎着要向那漢子撲去。可還沒等他們動身,衆門客便一人擒一個,將衆書生控制住了。

    殺人的漢子又向前一步,來到衆書生裏第二人面上,高舉鋼刀問道:“你跪是不跪”

    衆人瞧那第二人面色蒼白,緊閉雙目,渾身都在打顫,顯是怕到了極點,緊閉着雙脣也不說跪,也不說不跪,正是書院裏膽子最小的銅方聲。

    哥舒寒見鐵鏈打不到郜老爺,也放棄了掙扎,相比於取郜老爺的性命,他更關心學生們的性命。

    可是當性命與榮辱相較時哪個更重要呢

    哥舒寒咬緊牙關,緊閉雙目,即將要發生的一切他已不忍再開,緊接着從牙縫中蹦出幾個字:“不能跪,不能跪。”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行。”就在這關鍵的時刻,聞家樺用他那包含滄桑的嗓音念出了這句詩。

    “下則爲河嶽,上則爲日星。”甄意洞聽聞家樺念出第一句,明白他心中所想,也跟着念出了下一句。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鍾培倫接道。

    這篇正氣歌是一代名相文天祥所著,衆人在書院裏早就讀得熟了,聽有人領頭當下便一起誦道:“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

    “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銅方聲受衆人感染,也開口誦道。別的書生還在誦後續詩句,銅方聲卻大聲道:“我不跪,我不跪,你殺了我吧。舒寒大哥說的對,讀書人的脊樑不能彎,不能彎”

    面對着這幾聲嘶吼,提鋼刀的那漢子好像也被銅方聲的氣勢所懾,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

    “我可以殺人嗎”無名用極平緩的聲音對身邊的莊夢瑤冷冷地道。

    莊夢瑤見這羣學生大義凜然的模樣,早已淚流滿面,伸手捂着嘴嗚咽了半天。此時聽無名這般說,疑惑地看着他。卻見無名已將雙刃抽出來,放在手裏攥地死死的,又對莊夢瑤一字一頓地道:“我可以殺人嗎”他說完,也不待莊夢瑤回答,提着雙刃便向那殺人的漢子跑去。

    正在此時,那漢子擡起一腳,將銅方聲踹倒在地,喝道:“說的什麼狗屁玩意你既然不願跪,老子就送你去見閻王。”他說着鋼刀下落,便向銅方聲的頭上砍去。

    當此時節衆人都扭過頭去,不忍見銅方聲血濺當場。無名見離那漢子尚遠,恐怕難以救銅方聲性命,手中刃飛出,向那漢子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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