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中州紀 >093楚楚的家事
    楚家原先開着一個小雜貨鋪,生活不算富裕,盡也過得去。後來楚母在生楚楚的時候難產死了,楚安生又患上壞疽病,失去勞動能力,家道一下子破敗。

    全家靠楚楚的哥哥楚平一人養活,除喫飯外,藥費更是無底洞。因爲家貧,楚平娶不起老婆,直到三十好幾,才從街上撿來一個外地逃難的女子。那女子有智力缺陷,平日裏渾渾噩噩,只能幹些簡單的家務。

    不久,峨嵋山的仙人lu過烏鐵鎮,相中了楚楚,帶走修道。仙人憐楚家不幸,給了一筆不薄的錢財,楚楚上山後,又不斷往家裏寄錢,日子變得寬裕起來。楚平的妻子生下一個女兒,喚作楚涵,即這個熬藥的小女孩。好在她聰明伶俐,不似母親般愚笨。

    好景不長,一次楚平進山打獵,被咬死。緊跟着楚楚返回,說已經從原道宗結業,以後將留在家中,不再去峨嵋山。

    世人一旦跨入修道之門,便與紅塵絕緣,從未聽說有回家定居的。當chu仙人曾有言,楚楚需先試煉,考試合格才能正式修行。楚父猜測,大約女兒沒通過考覈,不好意si對家人講。他既遺憾,又有少許欣wei。修道雖好,卻是父女天各一方,一輩子見不到幾次,如今可以時時有女兒陪伴。

    不料,一個崑崙山的妖女來到烏鐵鎮,打碎了僅有的希冀。

    楚父痛不yu生,他最愛惜這個乖巧懂事的小女兒。而鎮上更傳出不三不四的謠言,說楚楚是在峨嵋山上胡作非爲,才被開除出門。本來楚家出了一個修道者,令人羨慕眼紅,等到出了事,一些小人趁機落井下石。

    還有人欺負到頭上,鎮上某大戶見楚涵出落得水靈,yu買回去做丫鬟。楚父堅決不肯,怎奈抵不過對方的勢力。正爲難間,瘟疫發生,那個大戶被傳染,全家死絕。楚家的人運氣不錯,暫時安然無恙。不過,看瘟疫發展的趨勢,早晚難逃一劫。

    “自兩個兒女死後,我已心如灰燼,看淡了生死,只是放心不下小涵。”楚安生顫巍巍嘆息。

    當歸這才明白,爲何楚楚那麼貪財,其中固然有天xing的一面,家庭不幸也是重要緣由。小丫頭看似臉皮厚,骨子裏極要強,在山上從不肯提家裏的遭yu。

    想到此chu,他愈發心酸,難道楚楚真的死了嗎,再不能相見

    不管怎麼說,應當想辦法治好楚安生的病,了卻小丫頭的心願。

    “楚老伯,在下學過醫,我幫您看看。”

    當歸來到g邊,不顧骯髒,悉心觀察楚安生的病tui。

    楚安生很是不好意si,連聲道:“不必麻煩,我這病找多少醫生看過,都沒用。”

    “壞疽病並非不治之症,我們原道宗能治。”

    “幾年前,楚楚曾請貴宗一位姓吳的仙長來診治過,說如果截去壞死的骨頭和肌肉,有八成把握康復。外敷藥只能減輕痛苦,治癒機會爲零。當時病qing尚可控制,僅腳趾頭潰爛,腳掌完好,我不捨得截掉。結果越來越嚴重,變成現在這樣。楚楚剛回家不久,吳仙長又來過一次,看後說病被耽誤,邪毒已深入血脈,截肢也不成了。唉,悔不聽他之言。”

    吳仙長,想必是吳有虛。

    世俗醫道,認爲壞疽病是體nei溼熱之毒過盛,導致陰虛,淤血nei阻,肢端腐爛。所採用的治療之術,與褥瘡類似。吳有虛嗤之以鼻,說大多數壞疽病的根源在於病人腑臟受損,機能退化,此病難以根除,最有效的手段是在病qing惡化前切除壞死的肢體。否則邪毒kuo san,全身感染,將藥石無效。

    楚楚的父親已發展到這一步。

    當歸的醫術遠不能與師父相比,但此時他手中有一樣靈藥,女神之淚。

    在紫竹峯千碧林的山谷口,生長着一株帝女蕙,原是姬雲飛第一個發現,後來當歸等人去尋找珍稀花草,也見到了。在傳說中,帝女蕙能夠令凡人起死回生,令修道者脫胎換骨,擁有天神之軀。因此,楚楚死皮賴臉向姬雲飛分走一半所有權。

    後來出了變故,少年們開除的開除,關jin閉的關jin閉,帝女蕙將要成shu時無人照料。不得已,姬雲飛跟吳有虛說了實qing,請他幫忙。吳有虛笑道,瞎胡扯,世上哪有如此神奇的東西。帝女蕙確實有大功效,能激發人體的生機,修補衰老和受損的器官,在某種程度上相當於返老還童。說它能脫胎換骨多有誇張,變成天神更不可能。

    吳有虛將帝女蕙移至百草谷,經過兩年的培育,繁殖成十幾株,前不久剛夠提煉的分量,弄出一小瓶汁液。

    “女神之淚的名字太惡俗,且叫生生液吧,”吳有虛拿着小瓷瓶端詳,沉yin着說道,“藥有楚楚一份,當歸,將來你下山時帶給她。”

    當歸記在心中,這次臨行前,珍而重之地將生生液放進行囊。

    等等,好像有一些不對勁他驀地冒出了疑問。

    每年春節,當歸都要寫兩封問候信,親手製作一些滋補的丹藥,請師父分別轉交給何掌櫃與楚楚。而吳有虛會帶回兩家的贈禮,通常何掌櫃送衣物,楚楚送應景食物。但按楚家的說法,小丫頭已死去多時,如何能回禮。吳有虛在騙人,也許他怕弟子沉不住氣鬧事,隱瞞了死訊。那麼,爲何又叮囑將生生液送給楚楚,豈不是與之前的做法相反

    他忍不住再一次詢問楚安生:“前年過年前,楚楚已經亡故了嗎”

    “是的,她剛從峨嵋山回家兩三個月,聽說哥哥被咬死,便說要殺掉那隻野shou報仇。她常常往烏鐵山跑,老虎沒尋着,偏偏yu上貓妖。貓妖xingqing兇悍,主動攻擊楚楚,楚楚把它打傷。過了幾天,貓妖的主人找上門”

    楚安生說着哽咽起來,儘管悲劇發生許久,他仍不jin心痛。

    當歸又產生新的疑huo。是一種厲害的靈shou,學名叫“騶吾”。它形似老虎,尾巴特別長,後背生有雙翅能日飛千里,修道者常馴養當坐騎。野生騶吾棲息在的深山老林中,極少跑到外面。況且,烏鐵山中在開採鐵礦,人來人往,根本不適合大型猛shou生存。

    “烏鐵山中有”

    “以前從未有人見到過。那天,有礦工看見一隻尾巴有一米多長、長翅膀的怪shou在山坡上奔過,附近躺着楚平的屍體。一開始大家都不認識是啥子野shou,後來趙鎮長聽說了,他見多識廣,知道是。楚平死後,老虎再也沒出現過。”

    “不可能。山中有許多礦工,天天出入勞作,怎會只襲擊楚平一人,不傷及其他”

    “當chu楚楚也是這麼認爲,堅持要進山查個究竟。說起來,全怪楚平。他原本在鐵礦工作,幹得好好的,不知發了什麼神經突然辭職,要去尋寶。他揚言烏鐵山中有一個黃金礦洞,裏面有好多寶物,連岩石壁都是黃金的。勸也勸不住,這孽子每天在山中瞎轉悠,一無所獲,只靠打獵彌補些家用。”

    聽了楚安生的講述,當歸隱隱覺得有問題,可一時又挑不出毛病。

    小女孩楚涵不耐煩大人們嘮叨往事,打斷問道:“何叔叔,爺爺的病能治好嗎”

    當歸心想,正好桑素紋在此,不如聽一聽她的意見,再做定奪。

    “吳仙長說不能截肢,是怕控制不住邪毒在體nei的kuo san。不久前,原道宗研究出一種新藥,可以消除邪毒。楚老伯可願試試必須說明,新藥系第一次使用,不敢保證百分百成功。”

    楚安生被壞疽病折磨多年,生不如死,多次想過一了百了。現在有了治癒的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當歸又說道:“桑神醫你們聽說過吧,今天她剛到烏鐵鎮,治療瘟疫。我請她過來,一道會診。”

    桑素紋的大名人人皆知,楚涵頓時歡欣鼓舞,楚安生也重新燃起了一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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