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就是野狗。

    拴金鍊子,銀鏈子,銅鏈子依舊是野狗。

    杜皇后拉回思緒,“丹少卿,本宮有些事交給你做。”

    丹澤立刻迴應:“卑職定盡心盡責,不負衆望。”

    杜皇后不提正事,先給允諾:“本宮相信你會盡職盡責,辦好差,本宮親薦你爲大理寺卿,另外”

    她話音一頓,故意放慢語速:“本宮會叫長公主離開你,畢竟與她琴瑟和鳴的人是齊駙馬,不是外人。”

    一席話說到丹澤心坎裏。

    他不在乎任何人蔑視,長達半年的折磨,早想離開。

    現在杜皇后開金口,別說一件事,就是十件事一百件事,就是不眠不休,咬牙也會完成。

    但想歸想,丹澤不敢貿然得罪長公主,說一句請娘娘放心,再無其他。

    從坤德殿出來,他擡頭望了眼琉璃瓦頂的皚皚積雪,呼出一口白氣,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快步離開。

    剛出坤德殿的宮門,一個身影與他擦肩而過。

    丹澤下意識擡頭。回望一眼,心裏不由疑問。

    看官服是太醫院的御醫,剛纔殿內沒見誰頭疼鬧熱,爲什麼宣御醫進見,他一時沒想明白。

    然而想不明白,也沒時間深思,首要任務完成杜皇后交代的差事,好快點離開長公主。

    與此同時,方纔御醫也留意到丹澤。進殿給杜皇后叩拜行禮時提及此事。

    杜皇后叫人賜坐,聲音平平:“無礙,說不定丹少卿將來要與鐘太醫共事。”

    話無需點名,都是明白人。

    鐘太醫雙手接過宮女端來的茶盅,低頭示意:“是臣敏感了,請皇后娘娘贖罪。”

    杜皇后擡擡手,示意無須在意,話鋒一轉:“近日本宮聽見風言風語,說皇上度過冬坎還有春坎,可有此事”

    鐘太醫趕緊放下茶盅,跪地回稟:“何人敢妄言聖上,實乃大不敬”

    杜皇后要他起來說話:“如今聖上的龍體到底如何本宮要聽真話。”

    鐘太醫站起來,雙手下垂,畢恭畢敬道:“回娘娘的話,有些話臣不敢亂說。”

    是不敢說,是不能說,還是不願說。

    杜皇后瞥了眼吳嬤嬤,吳嬤嬤會意。立刻帶着其他宮人一併離開。

    “現在鐘太醫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鐘太醫猶豫片刻,道:“以微臣看,皇上龍體已經到了虛不受補的地步,情況很不好。”

    杜皇后喝口熱茶,要他繼續說。

    “去年微臣曾委婉提醒,請皇上保住龍體安康,切勿虛耗,”說着,他頓了頓,瞄了眼杜皇后的臉色,“但齊淑妃深得恩寵,所以”

    杜皇后冷哼一聲:“所以皇上毫無節制,導致身體不濟”

    鐘太醫默認。

    可,能行走後宮的太醫們都知曉,齊淑妃是皇后的人。

    再往深想,事情變得微妙起來。

    一面杜皇后催辦太醫院儘快治好皇上的病情,另一方面爲哄皇上開心,不惜親手送美女上榻。

    這頭太醫們拼命想方設法穩固腎氣精血,那頭皇上禁不住美色誘惑,有點精力就往外泄。

    但這都不是最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頭風病,因爲頭疼發作時,無法整夜安睡,加之國事操勞,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而杜皇后的美人計,無疑是最好的催化劑。

    催皇上快點死

    有些事細思極恐。

    再看杜皇后,依舊一副看似關心實則淡漠的神情,接着問:“依鐘太醫之見,是現在儘快立太子爲好,還是等開春之後。”

    明裏暗裏是問皇上能活多久。

    鐘太醫遲疑片刻,眼底劃過一絲狠厲,聲音一低:“依微臣見,越快越好。”

    這一句“越快越好”,即回答皇后的問題,也表明自己立場。

    杜皇后懶懶靠在貴妃榻上,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勝利微笑,淡淡道:“本宮知道了,鐘太醫請回,務必治好聖上龍體。”

    最後一句話,特意正話反說,在“治好”二字上加重音。

    鐘太醫說明白,起身跪安,告辭。

    等他離開,吳嬤嬤進來,笑聲問:“娘娘,此人靠得住嗎”

    杜皇后閉目養神:“從他踏進坤德殿的一刻起。不已經表明立場了嗎”

    吳嬤嬤會意,提醒:“老奴只怕此人,說一套做一套,辦事不牢靠。”

    杜皇后揉着眉心,不鹹不淡哼一聲:“他不敢。”

    說着,她睜開眼:“上次本宮說,要鐘太醫的小兒子做六皇子陪讀一事辦得如何”

    吳嬤嬤恭敬道:“娘娘放心,一切辦妥,現在每日辰時不到接孩子進宮。午時送回。”

    杜皇后重新閉上眼,好似無意道:“本公不信鐘太醫敢拿他兒子性命玩笑。”

    吳嬤嬤連連附和,拍馬屁說皇后英明。

    杜皇后不喫這套,擡手要她打住,又交代:“你明兒去跟長公主說,要她最近少與那隻野狗來往,別誤了本宮大事,節外生枝。”

    吳嬤嬤說明白。

    有杜皇后親自監督,長公主果然近段時間未找丹澤麻煩。連面都未見。

    丹澤也放鬆許多,一門心思撲在大理寺的公職上,想幹出點成績。

    然後溫婉蓉借他的書,他一律回絕。

    丹澤不懂女人孕事,但冬青那次說溫婉蓉還有幾個月生產,他大致算個時間,好像月份很大了,他不願深想,也不想給她添麻煩。

    溫婉蓉看他拒絕。沒再勉強。

    她現在的生活除了喫喝睡,府裏上下把她當祖宗一樣供起來。

    覃煬這段時間也儘量不招惹她。

    不過溫婉蓉發現覃煬似乎心情不錯,有時在堂屋,就聽見他哼着小曲,從院門一路唱進屋。

    她忍不住笑他:“改明兒你這個當爹沒威嚴,不能怪別人。”

    覃煬累了,脫了外衣,裹着銀狐裏的毯子,躺在搖椅上嘚瑟:“老子當爹不能哼曲了誰他媽規定的。”

    溫婉蓉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喫糕點。順便喂他一口:“難得你高興,遇到什麼好事”

    覃煬跟懶骨頭一樣,晃着搖椅,喫完還要溫婉蓉喂:“好事談不上,就發現被牽扯的不止老子一個,心裏平衡。”

    溫婉蓉把糕點盒子放他身上,要他自己拿,無語道:“你整天在宮裏就琢磨這些事啊夠閒的。”

    覃煬一口喫兩塊糕餅,還嫌分量太少。鼓着腮幫子道:“皇宮就那麼大,天天巡,能巡出個花來再說皇后把御林軍統領這重要的位置給老子,老子不負重託,別說外人,一隻蒼蠅都別想飛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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