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臣相一想到溫家、溫婉蓉和覃家關係,仇恨爬滿心,敷衍般叫下人去拍拍門,說兩聲算完事。
齊佑聽見齊臣相不痛不癢的勸架,倒收了手,甩開手裏的掃帚棍子,坐在太師椅上,瞪着瑟瑟發抖的四姑娘,沒好氣問:“手串呢”
四姑娘被打怕了,順手指了指梳妝檯的方向,唯唯諾諾道:“就在盒子。”
齊佑起身過去,粗魯打開盒子,倒出裏面所有金飾,只聽叮叮噹噹一陣亂響,他指着一堆珠翠,吼:“過來把手串找出來”
四姑娘恨不得繞道走,邊哭邊小心翼翼蹲他腳邊,找出那串手珠子,恭恭敬敬遞過去。
齊佑晃一眼,不過一條極普通的串珠子。又想起四姑娘平日種種,一口氣惡氣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抓起手串,擡腿就是一腳,氣頭上沒輕沒重,正中面門。
四姑娘沒防備。“啊”一聲,直挺挺向後仰倒,不偏不倚,後腦磕在梳妝凳的凳角上,隨即滑到地上,一動不動。
齊佑一開始以爲她裝死,上去踹兩腳。嘴裏罵:“起來少演戲”
四姑娘依舊不動,直到靠近頭部的地方沁出一灘血水,齊佑一下子慌了神。
他下意識蹲下,伸手摸她腦後,只覺得頭髮裏溼溼的,黏黏的,抽出手一看。全是紅豔豔的血漬,又探了探鼻息,沒死,還有呼吸。
立即找大夫救治,興許能活
他起身打算開門的一瞬,忽而停住了。
一個念頭在腦中閃過齊佑轉過頭,神色陰鷙盯着地上的四姑娘半晌,兩手離開門閂,轉身進到裏屋,出來時手裏多個枕頭。
他蹲在地上,發出陰冷的笑,自言自語:“下了陰曹地府別怪我,不是我不留你,是齊家容不下你。”
說着,將枕頭大力捂住四姑娘的臉。
四姑娘似乎有一絲意識尚存,想掙扎,卻只能輕動幾下。
齊佑愈發使勁,咬牙切齒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偷錢我錢袋裏多少碎銀子,都有數,你好歹也是大戶人家出身,手腳怎麼這麼不乾淨我爹知道也不會容你”
他說的急,近乎全身力氣都壓在枕頭上。
不知捂了多久,久到他手都酸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是累還是第一次殺人的恐懼與慌張,齊佑呼吸急促,久久不能平復。
只等心緒稍稍平穩,他望着臉上蓋着枕頭的屍體。終於回過神,像預先排演好的,藏好帶血的枕頭,大叫一聲“來人啊”,跌跌撞撞打開門,痛哭流涕:“快來人救夫人啊”
下人們被突如其來的哀號嚇到,簇擁擠到門廊下,就見溫夫人雙目圓睜躺在地上,毫無生氣。
齊佑在一旁捶足頓胸:“都愣着幹什麼快扶夫人起來啊”
一個年輕膽大的小廝進屋,俯身探了探四姑娘鼻息,手猛然一縮,跑到齊佑身邊小聲道:“三爺,您節哀順變,夫人,沒,沒了。”
“不可能”齊佑抓住小廝衣領,瘋癲般大叫,“我不過罵她兩句,她怎會想不開”
說着,他手腳並用爬到四姑娘身邊,撇開臉,一隻手撫在眼睛上,極悲痛地聲淚俱下:“你是受了多大委屈,爲夫不過要你別拿覃家東西,也有錯嗎”
聽着自家三爺哭嚎,一行人終於明白,夫人招惹覃家,負氣自殺了
頓時下人們手忙腳亂扶齊佑的扶齊佑,挪屍體的挪屍體,還有人給齊臣相報信。
再隔一日,手串完璧歸趙。
溫婉蓉拿到手串時挺奇怪,前後不到兩天,四姑娘乖乖打發人把東西還回來,不像她的脾性。
當下因爲照顧兩個孩子,沒心思深想。
入夜等覃煬回來。她跟他交代一聲,說手串拿回來了,覃煬似乎累得夠嗆,敷衍“嗯”一聲,便洗漱睡了。
約莫又過兩日,溫婉蓉剛剛從宮裏定省回來,垂花門的小丫頭就急急忙忙迎上來,低聲道:“夫人,溫府二夫人求見,人正在花廳喫茶。”
溫婉蓉一愣,她許久沒見溫家人,二夫人是四姑娘嬸孃,和杜夫人一樣,瞧不上溫府的養女。
可今非昔比,往日那些鼻孔看她的人,如今屁顛顛跑來巴結,大有人在。
溫婉蓉說句知道,提着裙子先去花廳。
她禮貌性喚聲嬸孃,問安的話還在嘴邊,對方就撲上來抱住她,哭得那叫一個動情。
溫婉蓉被她哭愣了,輕聲安慰:“嬸孃這是怎麼了”
“四,四丫頭沒了”
對方嗚嗚咽咽,話說不利索,可溫婉蓉聽明白了。
四姑娘死了
她愣怔片刻,心思前幾天還坐在一起聽戲,好端端的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大夫來,施過針,告訴溫婉蓉,溫家二夫人身子骨不好,加上情緒受創。只怕施針頂不了多久,還是送回府邸好好醫治。
溫婉蓉沒轍,只能叫管家先送人回溫府,餘下的事到底怎麼辦,她一時拿不定注意。
夜深北風呼嘯,她一等再等,覃煬又是快亥時纔回府,連着兩天累得連宵夜都不喫,就洗漱上牀。
溫婉蓉陪着上牀,趁人沒睡着,小聲說:“覃煬,四姑娘沒了。”
覃煬以爲玩笑,閉着眼,笑出聲:“溫婉蓉,你以前不這樣,不待見誰也不會咒人死。”
“我說真的,白天溫府二夫人,就是四姑娘的嬸孃來府裏跟我說的,”她一五一十道,“以前嬸孃就疼四姑娘,如今突然沒的,打擊太大,今兒差點暈倒,我還請了大夫,大夫說要臥榻好好休養。”
“真的假的”覃煬瞌睡醒一半,睜開眼,轉過頭,“怎麼死的”
溫婉蓉搖搖頭:“嬸孃悲傷過度,我不敢細問,怕加重病情,聽她意思,四姑娘是自殺。”
“自殺”覃煬覺得這是兩天來聽過最好笑的笑話,大笑兩聲,“厚臉皮還會自殺全天下人都自殺,也殺不到她頭上。”
溫婉蓉拍他兩下:“你別光顧着笑,我正煩着呢。”
“煩什麼”覃煬瞌睡醒大半,翻過身,一手墊在溫婉蓉頸窩窩下,一手扯扯被子,“她死了正好,我們跟齊家沒瓜葛,再不用擔心那瘟貨發現什麼回去告訴齊佑。”
倒是一勞永逸。
溫婉蓉有些犯難:“可我聽嬸孃的意思。要我替四姑娘向齊家討說法。”
“說個屁”覃煬當機立斷,“溫婉蓉,你少管閒事,溫四死了,齊家都不放個屁,你操哪門子閒心溫家當初對你好嗎哪個嬸孃老子怎麼沒聽過”
溫婉蓉說,是見的少點。
覃煬要她安心睡覺:“那不就得了。溫家沒把你當回事,你別鹹喫蘿蔔淡操心,出頭也不該你出。”
溫婉蓉問:“下次再來,怎麼辦我不見傳出去怕人詬病覃家。”
覃家臉面自然不能壞,覃煬想想,說:“溫家人再找你,要他們報大理寺,都察院御史夫人死了,可大可小,大理寺有權查案,至於找你,有什麼用難不成捅到宮裏”
溫婉蓉輕嘆一聲:“大概就是這個想法。”
覃煬哼一聲:“溫家想得挺美。”
頓了頓,他翻身,找個舒服姿勢躺着。說:“行了,你和溫家這點關係就此打住,少個麻煩精在眼前晃,老子巴不得,你還煩,煩個屁,睡覺,睡覺。”
“我這不是跟你商量嗎”溫婉蓉一巴掌拍他胸口,語氣不快翻過身,背朝他,賭氣道,“睡覺就睡覺,滿嘴粗話。”
覃煬的手摸上柔軟腰身,往前拱了拱,下面頂在兩腿間,不理會對方小情緒,聲音略啞:“要麼睡覺,要麼陪老子睡,選一個。”
“睡覺”
溫婉蓉不假思索回答,然後翻身,兩手護胸。趴在牀上,一副抵制潑皮無賴的架勢。
覃煬壓上去,睡意全無:“溫婉蓉,你口不對心,老子只能滿足你。”
溫婉蓉說句沒有,就被結結實實堵住嘴,嘴堵嘴。
餘下的事,她情不情願,都得情願。
直衝雲霄後的快感,伴隨身體不堪疲累,溫婉蓉喘氣問他:“你不是回來說累了,早點睡嗎我看你體力好得不行”
覃煬抱緊她,跟着喘氣,賤笑:“對啊,現在睡覺更舒服。”
“厚臉皮”
溫婉蓉低低罵他一句,覃煬又跟她一番歪理邪說,兩人相擁入眠。
之後幾天,果然如溫婉蓉料想,溫家又打發人來找她,這次她聽覃煬的,沒打照面,也沒出任何主意,避而不見的態度顯而易見,不想插手溫家的事。
二夫人不甘心,打發人找過幾次後,接連一樣結果,再也不找溫婉蓉了。
至此四姑娘死了,溫家惹不起齊家,只能作罷。
但說溫家軟弱好欺,也非如此,四姑娘頭七剛過,燕都城就傳出風言風語,說四姑娘不是自殺是謀殺,一傳十十傳百,雖沒人正兒八經當回事,但齊淑妃聽到這個消息時,不由多幾分擔心。
她十足把握肯定,溫四姑娘是齊佑殺的,齊溫聯姻確實不是好出路,這下人死了,一了百了。
比什麼休了,和離都要直接,省事
不過,以爲不會有人在意,只是她以爲。
大理寺向來耳聰目明,丹澤一直苦於沒有齊家把柄,如今溫夫人突然死了,值得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