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的審訊室內,隔着單向玻璃,趙白還是第一次見到張正東不,是錢明本人。
“結果出來了嗎”
一旁有人聯絡了檢驗科,“很快就有結果了”
“我能進去和他聊聊嗎”趙白側過頭問陳情。
“沒問題,你去吧。”
張正東在審訊室已經等了好幾個小時,但他沒有急躁,不,他甚至沒有任何活動。
沒有要求傳喚律師,沒有要求喝水,沒有詢問爲何逮捕他一概正常人可能會有的舉動他都沒有,彷彿一尊雕塑,撐着佈滿血絲的雙眼,直到趙白打開門走進來,他也只是擡起眼皮看了趙白一眼,就又變回沉默寡言的樣子。
“你好,第一次見面。我是特理局海燕分部後勤組成員趙白,我應該稱呼你張正東還是錢明”
沒有迴應。
“好,暫時且先稱呼你爲張正東吧。那麼你認識錢明嗎”
“不認識。”張正東言簡意賅,聲音非常沙啞,像是在沙漠中徒步了幾天尋找水源的人。
“那你認識趙燁嗎”
張正東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不認識。”
“咦,這就奇怪了,你創辦城際建築公司後,可是特地去找你爸的老朋友求助,才拜託來幾位建築設計師在你的公司帶了幾個月學徒呢。你怎麼會不認識趙燁”
張正東一愣,“我那是時間太長了所以記不清了。”
“行,那麼這個人你認識嗎”趙白點點頭,像是接受了這個答案,然後又拿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男人。
仔細觀察了半晌,張正東猶疑地搖搖頭,“不認識。”
這次他是真不認識了。
“對,你如果沒有特地去查的話,確實應該不認識。是不是很好奇,爲什麼我突然拿出一張看似無關的人的照片給你認”趙白將手上的照片放下,認真地看着張正東,“你不認識錢明那麼你肯定也不知道錢明的女兒,錢可兒與你的女兒一樣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對吧。”
張正東抿起嘴脣,雙手慢慢握成拳。
“可惜這個小女孩沒有張瑤那麼好的運氣,最終由於沒有錢支付手術費用而離開了人世。”趙白一邊說,一邊仔細地觀察張正東的表情,“不過她的媽媽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她簽署了捐贈女兒遺體的同意書,讓女兒健康的身體能夠去救治到這個世界上其他受到病痛折磨的人,其中有健康的眼角膜,健康的骨髓等等而骨髓的受贈者,就是我剛剛給你看的那個男人。”
“噔噔噔”一聲敲門聲響起,陳情推開門拿着一份文件走進來。
“結果出來了嗎正趕巧。”趙白從陳情手上接過文件,打開後遞給了張正東。
“張先生,你知道嗎,骨髓移植後的人,他的血液中dna會受到骨髓造血系統的影響而改變。”,隨着趙白的話語,張正東的表情漸漸凝滯爲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所以你可以解釋一下,爲什麼你的dna會與受到錢可兒骨髓捐贈的人血液dna鑑定出親子關係嗎”
張正東陡然出手搶走鑑定書,一個字一個字地將其看完。
場面在這一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趙白的話像一根針,深深地插入了張正東的心口。
這個男人身體的血液瞬間衝到頭頂,像一隻發狂的獅子,從椅子上彈跳起來,張牙舞爪地要撲向趙白,只是被連在桌上的手銬制止了。他脖子與額角迸出青筋,臉色漲得發紅,眼睛像要瞪出眼眶一般怒視趙白,手腕已經被手銬勒出血痕也油然不覺。
“你懂什麼你懂什麼你”
“我懂呀。”趙白麪對着手距離他的臉只差幾公分的張正東,淡然地點頭,“我的父母死在你手下,他們又不無辜嗎”
這句話頓時將張正東猶如氣球般膨脹的憤怒刺破,趙白親眼看着他在頃刻之間,臉色由紅轉白,眼神由憤怒轉爲驚慌,猙獰的動作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僵硬在半空中,等到失去力氣後,他才頹然攤倒在椅子上,聲音細若蚊蠅,“你、你”
“我叫趙白,趙燁是我的父親,就是十四年前,你在度假村害死的那對夫妻,記得嗎現在,我可以稱呼你爲錢明瞭嗎”
張正東,不,錢明的表情非常複雜,半哭半笑,嘴脣哆嗦,眼神失去焦點,“原來原來是這樣”
陳情坐在旁邊,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接過了對話的節奏,“錢先生,你認罪嗎”
錢明不知在想些什麼,整整沉默了十分鐘後纔開口,“是瑤瑤告訴你們的嗎”
話音剛落,他就自問自答,“對也對她應該這麼做”
說着,便捂住臉,小聲地哭起來。
一直到他情緒稍微恢復過來,陳情纔開始正常的案情訊問。
“我我和張正東的關係,你們有查到嗎”
“你和張正東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對嗎張光磊與你的母親錢小蘭曾經作爲知青下鄉,去了同一個鄉村,應該就是那段時間,他們兩之間擁有了你。”陳情如數家珍一般回答。
“對我是我是張正東的哥哥。我媽媽回城裏的時間比張光磊晚一點,當時她還想着,日後嫁給張光磊,一家人過上幸福的生活,但她沒想到,當她生下我,母子二人回到城裏後,就只等來了張光磊已經結婚的消息。”說到這裏,錢明笑了兩聲,也不知是在嘲笑他的父親還是母親,“她一直都在傻傻地等張光磊給她名分,一直到離開人世,都沒等到。由於她在下鄉時發生了懷孕這種事,並且她又不說出孩子父親是誰,所以被當時很多人在背後說閒話,回到城裏也找不到什麼好工作,我們的生活就異常貧苦,張光磊也從來不認我這個兒子。”
“許多年後,張光磊與我的母親先後去世,我原本以爲,我與張家不會再有瓜葛了,卻沒想到有一次找工作的時候與張正東意外相遇,當時我想裝着沒看見,沒想到,他主動叫住了我張光磊竟然跟他說過我和我媽媽的事。雖然能看出他對我感覺很複雜,不過還是,很友好地讓我去他家喫飯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他已經結婚,妻子早早地因病去世,只有一個一兩歲的女兒,他很愛他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