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尊貴的三公主根本意不在後宮,她意在天下,意在武瞾之位
言朔的心狠手辣她知道,言朔的陰謀詭計她知道,這朝中之事她知道,可唯獨言彤的事情,至始至終言朔都瞞得嚴絲合縫
他既然什麼都不怕她知道,爲何獨獨從不說言彤的事情就是要拿她做犧牲品,讓她一無所知地去死罷了
“你們已經害過我了,爲什麼還要出現爲什麼還要出現”覃晴失控地捶打着言朔,上一世她有多慘,失去孩子時有多痛,自盡時有多絕望,如今便有多恨。
言朔的心中亦是鈍鈍的痛,任覃晴隨意捶打着,仿若一面堅實的城牆,雖覃晴發泄至力竭。
“阿晴”言朔看着癱軟下來靠在牆上的覃晴,擡手拂過她額間落下的一縷碎髮,“以前是我對不住你,我認打認罰,只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補償你”
“王爺在說笑嗎”
心中的情緒發泄了乾淨,覃晴的心上身上是前所未有的疲憊,也不再怕言朔,脣邊的笑容涼薄,“姨娘的身份低賤,古來就是個叫主子隨意擺弄的玩物,或打或罵或發賣,哪怕去死也沒什麼”
“覃晴”言朔的眉心微蹙,“你何必妄自菲薄,你在本王的心中從來”
“只是個妾罷了。”覃晴涼涼開口截斷,“王爺何必同妾說什麼補償,覃晴承受不起,況且”
覃晴的話鋒一轉,脣角勾起的弧度冷誚,“臣女如今不是王爺的妾,也不是任何人的妾。”
語畢,覃晴扶着身後的牆站起身來。
“王爺日理萬機,公務繁忙,還是不要再陪臣女浪費時間了,況且臣女尚未出閣,着實不便再與王爺單獨相見,於閨譽有礙,還請王爺見諒。”
冷冷淡淡的嗓音,帶着曾經慣有的清高疏離,覃晴屈膝行了一禮,轉身便走,出了那關了的小門,只見先前帶路的太監恭謹垂頭立候在門外,一看便知是言朔的安排,見覃晴出來,繼續低頭帶路,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秋風蕭瑟穿過深深的宮道,覃晴隱在袖中的雙手指尖緩緩掐進手掌。
心中再多的波瀾翻涌,彷彿經歷了一個輪迴,可當回府的馬車停下之時,覃晴依舊是那個覃家最得寵的六姑娘,依舊是那個方得覃妃青睞宣進宮中的六姑娘。
只是,當覃晴在老太君的院中回話的時候,覃晴明顯覺出老太君的面上那絲絲的不滿。
她一手教養出來的六姑娘竟然在宮中那副德性還在三公主面前嚇得失態,真真是將寧國公府的臉都丟盡了。
難不成這二房的姑娘真如她那個娘中看不中用光有個空架子不成
老太君不相信她教養了這麼多年會是這結果,想想比起宮裏的覃妃覃貴嬪,這覃晴可是進宮時年紀最小的,而那三公主又是出了名的潑辣,覃晴的年紀還小沒見過那陣仗一時嚇着也屬正常。
“六兒進宮一趟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老太君慈愛地拍了拍覃晴的手,笑着叫身邊的姑姑將覃晴送出了屋。
“姑娘,姑娘。”
方出了老太君的院子,覃晴便見淺春淺夏候在那裏,因爲是初次進宮,爲保萬無一失,路上帶去的都是老太君指派的親信,便是淺春淺夏這種貼身伺候了這麼多年的也只能在府裏等信兒。
終於見着自己的人,覃晴的面上不由真心笑了笑,道:“一起回去吧,娘那裏還好嗎”
覃晴可是記得早晨她出府進宮的時候,溫氏那副淚珠子都馬上要出來的模樣。
淺春跟在覃晴的身後邊走邊道:“夫人好着呢,三少爺的莊子今年收成好,幾個時辰前送來了幾筐果子,夫人一見就高興壞了,說是馬上就要入冬了,少爺在外頭的用度不如府中,正在庫房裏給三少爺挑東西送去呢。”
還真是女兒不如兒子好。
覃晴也是早就習慣了,雖說她從小就得了府中最高的寵愛,像大房的大夫人恨不能把大姑娘再捧地高些,可在溫氏的眼中一直都是女兒不如兒子是倚靠,永遠都是偏疼覃子懿些,這也是上一世覃晴對覃子懿看不慣的原因之一了。
“咱們也準備準備,給三哥哥找幾瓶上好的跌打藥酒去,在將我房裏那些以前老太君賞的幾管墨給四哥哥送去,反正我如今也不愛這些。”
這些時日下來,淺夏哪裏會看不出覃晴的心思,便道:“上回中秋四少爺回書院的時候,奴婢偶然聽見四少爺身邊的小廝在說老太爺書房裏一本孤本棋譜的事情,好像是因爲一直沒機會開口所以不敢擅取的原因。”
覃晴聞言,暗自嘆了一口,老太爺書房裏的東西,那向來因庶子的身份彷彿隱形了一般的覃子恆哪裏是沒機會開口,根本是不敢也不會同老太爺去開口。
“這事兒容易,明兒我去一趟就是了。”
老太爺醉心權術,這些年又老眼昏花,書房那一堆書不過是擺設罷了。
“還有一事,”淺夏道,“門房那裏聽來的消息,說是二姑娘就要回府了。”
覃晴的腳步一頓,心中終於有了值得樂的事情,“真的嗎什麼時候”
淺夏道:“不是今日傍晚,便是明日早晨。”
覃晴面上笑容舒展,太好了,覃韻終於要回府了。
第二日清晨的時候,覃晴便起了一個大早往老太爺處去借書,只說是近日對這個感興趣,叫人稟報了一聲,便拿到了書房的鑰匙。
雖說寧國公向來醉心於權術,可書房的擺設還是要有的,幾大櫃子的藏書煞有介事的模樣,蒐羅了珍品孤本統統藏在書架子上積灰塵,覃晴進門去翻那滿滿幾架子的書時便叫那書上的黴味兒給薰了薰。
“四哥哥要的是那一本棋譜聽清楚名兒了不曾”覃晴問道。
“沒有。”淺夏搖頭,有些棋譜的名兒取得奇怪,她聽了也記不住。
覃晴不由暗怪自己疏漏,早應該先去打聽清楚是哪一本纔對,這般可怎麼找
皺了皺眉,覃晴看着那幾大櫃子的書道:“那就先找吧,是棋譜就先挑出來。”
語畢伸手便上去一本本找了起來,卻着實是低估了老太爺屋中藏書的數量,直找了兩個時辰方纔將所有的棋譜翻了出來,又從裏頭挑出幾本看着陳舊像是孤本模樣的,最後捧了一摞書回了自己的院子,夾進溫氏要送去書院的那兩挑子物什裏。
“這回四少爺看見東西怕是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同姑娘生疏了。”淺夏道。
“哪能那麼容易。”覃晴拍了拍手往院子裏走,“四哥哥那木頭似的性子,恐怕我再怎麼焐,也不會同三哥哥那般熱得快。”
覃子恆自小有股書呆子氣,而且性子又木訥有內斂,就算熟了也不會同覃子懿那般全把熱絡寫在臉上,還得她慢慢獻殷勤。
覃晴將東西送出去,便想回自己的繡樓裏換了身上那沾滿了書房黴味兒灰塵的衣裳,可方走了一半兒,路過溫氏屋子外的花架邊上的時候不經意瞧見了幾個粗使的婆子丫鬟擠眉弄眼地圍在哪裏竊竊私語,時不時半捂着笑出聲兒來,不由留了心,示意淺夏過去打探,自己則繼續回去換衣裳。
“姑娘待會兒是要去二姑娘的院子嗎”淺夏一面給覃晴換衣裳一面問道。
“嗯。”
今兒早上梳洗的時候便聽到說覃韻昨兒個晚上就回來了,但她還要趕着給覃子恆找書所以沒去,這會兒可是有空去找覃韻了。
“把廚房今兒早上送來的鮮肉酥帶上,二姐姐在寺裏這麼久,肯定想喫這些。”
“是。”淺春給覃晴穿戴好了,便去拿了食盒來將桌上擺的鮮肉酥裝進去,擡眼便見淺夏從外頭回來。
“姑娘。”淺夏走到覃晴身前,眉眼神色間有些晦澀難言。
“怎麼了”覃晴下意識覺着有事,“出什麼事兒了”
“昨兒晚上四夫人和二姑娘回府的時候,正巧撞見了三老爺和四房院裏的丫鬟在行在行”
“在行苟且之事。”覃晴淡淡接上道。
淺夏到底還是個不知人事的姑娘,對於這種事情自是羞與出口,平日裏向來冷靜的臉都漲紅了,覃晴便直接補充了。
她那個三叔叔的德性她可是清楚地很,只是牽扯四房,是以她另有擔心。
“後來怎麼樣了,三老爺怎麼會和四房的丫鬟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