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侍書一怔,嘴角一抽,想到自家姑娘的意思,再看看二姑娘的樣子,便嚥下了未盡之語,行了一禮,便回到了隔壁。

    這二姑娘是真的沒聽懂,還是有意爲之呢也不知道姑娘聽到這個答案,會不會更生氣

    迎春的話,不用兩息,隔壁的探春和住在對面的惜春便都知道了。

    惜春捂着小嘴樂得一顛一顛的。眼珠子一轉,便在心裏對着柳兒吩咐了一聲,讓她今天熄燈後,將自己那件桃紅色的衫裙找出來。她明天要跟迎春穿一樣的,氣死賈探春。

    而賈探春這邊,倒是不知道惜春會這麼壞心眼,故意拿氣自己當消遣。在聽到侍書的話後,心裏倒是覺得二姐姐兩不幫,像是她的做事風格,便也掩下不提。

    心中卻想着,這樣也好,三姐妹穿不同顏色的衣服,也算是打了個平手。

    可是第二日,當看到惜春放棄那件她說的梅紅的衫裙,而穿上桃紅時,眼睛都氣紅了。

    爲什麼她不堅持梅紅呢。爲什麼她要跟二姐姐穿一樣的衣服。這不是明擺着說自己跟她們不一樣嗎

    賈惜春,你太過分了。

    迎春倒是也看到了惜春的衫裙,低眉順眼無聲的笑了。不過爲了怕刺激到三妹妹,迎春的臉上仍是擺着一副木木的樣子。

    昨天三姐妹因爲衫裙傳話的事情,賈母等人都是知道的。今天早上,衆人還以爲會看見三人穿着不一樣的衫裙來出來。

    卻沒有是想到,惜春和迎春穿的一樣,探春自己又是另一樣。

    衆人都不用想,便明白這又是惜春的鬼主意。

    這孩子,太頑劣了。

    “咦,三妹妹,你怎麼沒有穿桃紅的”寶玉看着與衆不同的探春,問出了一句讓探春特別尷尬的事情。

    在寶玉的心裏,家裏有什麼重要事情或是來訪客人時,姐妹三人,一般都會穿顏色一致的衣服見客的,這種現象,還真的是頭一回見。

    探春被寶玉問住了,不知道要說什麼好。說是惜春故意弄成這樣的。可是穿什麼衣服,是人家自己的事情。

    “二哥哥今天穿着大衣裳,可是要出去”探春想了想,便只能岔開話題。

    寶玉點頭,“太太讓我去跪經呢。”

    賈母聽到寶玉的話,皺眉問王夫人。“昨個兒怎麼沒有聽你提起今天敏兒回來,豈不失禮。”語氣中有着明顯的怪罪。

    王夫人自座位上起身,不慌不慢,恭敬答道,“不怪老太太不知道,只是昨夜裏,夢見了珠兒,媳婦心裏惦記着,天一亮,便想着讓寶玉去寺裏給他哥哥跪回經。”王夫人聽自家嫂子提起,元春這一向在宮裏算是得寵,這個月都伴駕了三五回。想到元春身子一直保養的好,沒準將來她就有個皇子的外孫,此時也不向以前那般心裏沒底了。

    “二太太,寶二哥是兄弟,給珠大哥哥跪經也使得。蘭兒是珠大哥哥的親生兒子,豈不是更應該去給珠大哥哥跪經二太太怎麼可叫了蘭兒一同去”惜春一聽這話,非常自然的接話進去。

    王夫人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惜春,手中的佛珠轉的飛快。“...他們叔侄一起去。”看了一眼李紈,並未再說什麼。

    李紈看了一眼惜春,心下搖頭卻也只能悄悄地吩咐貼身侍女去給賈蘭收拾出行的東西。

    雖然這兩年婆婆總是想不起自己的孫子,但是作爲孫子的親孃,李紈還是不希望在這種事情上兒子被婆婆想起來。

    “寶玉自來便比別人身的弱,這寒冬臘月的讓他們叔侄出去,外面可都預備下了”

    “好叫老太太放心。跟車的是寶玉的奶兄弟,其他人也都是老成穩重的。”自已的兒子,她怎麼可能不上心。

    “襲人得你看重,我和寶玉也不好多使喚她。現在晴雯在寶玉那裏,我看也還使得。鴛鴦,你去告訴晴雯,就說我說的,多給寶玉帶兩件厚衣裳。手爐腳爐的炭一定多備一些,嗯,在馬車上就不要再點爐子,走動起來,再燙着他們叔侄,讓她們多給寶玉帶些暖爐也就罷了。”

    說到這裏,賈母掃了一眼王夫人,冷哼一聲,“我的寶玉,你去給你哥哥跪經,一定要用點心,讓珠兒好好疼一疼你們叔侄,下次再有這種事情,讓他挑個春暖花開的時候再給你們太太託夢。”

    本來今天賈敏回家,賈母的心情就非常好。可是想到二兒媳婦這一出安排,賈母心裏就恨不得掐死她。

    以前女婿還是一方大吏時,賈母就動了心思想要將外孫女許配給寶玉。林家人少,但是人脈卻不少。有了這麼一位高官做岳父,前程不是比別人少走些彎路。

    後來女婿辭了官職,但是卻用命換來了一個三等伯的爵位。那可是兩代世襲的爵位。林丫頭的父親和弟弟都是三等伯,那身價可比一屆高官之女要高出許多去。

    本來女兒還有些個活心,可是這兩年也不知道怎麼了,每次她提起黛玉的婚事,敏兒都不接話。這實在是讓人氣惱。

    她的寶玉是有大造化的,敏兒可不能不識好歹。若不是看在黛玉是自己的親外孫女,自己也不想提攜她們林家了。

    她這邊還沒搞定林家這方,不過是在前幾天透了個話讓老二家的這個蠢婦在敏兒回來的時候,熱情一些。周到一些。

    哪成想這個蠢婦竟然還將她的寶玉支出去了。

    什麼夢見了珠兒。什麼時候夢見不行,偏偏在她的敏兒要回來的時候才夢見。當她老了,看不出來嗎不把她這個婆婆放在眼裏,還怠慢出嫁數年纔回孃家一次的小姑。

    王氏,太不賢惠了。

    不但不賢惠,還是個蠢婦,愚不可及的蠢婦。

    還有襲人的事情,這蠢婦竟然收買她派給寶玉的人。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這寶玉還住在自己房裏呢,老二家的就敢這麼做,真的以爲她老了嗎

    若不是那日環兒與寶玉的對話被傳到了她的耳朵裏,她還以爲襲人是個好的,估計會一直矇在鼓裏。

    襲人,襲人。

    賈母想到襲人,眼睛就眯了起來。

    下賤的東西,竟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賈母想到今年也有十歲的襲人,心中便是一陣冷笑。

    慢慢來,總要讓她喫到苦頭。

    其實現在的襲人已經喫到了苦頭。自從端午前後被賈環道破後,她在賈母上房的日子,就不太好過。

    寶玉至今仍睡在賈母的碧紗櫥裏,寶玉名下的丫頭,其實除了早早出了府的可人和媚人,便沒有幾個了。

    別看寶玉現在屋裏的丫頭那麼多,其實除了晴雯,那些丫頭都在賈母的名下。

    等到什麼時候寶玉自己有了院子,或是搬出了碧紗櫥,估計侍候他的人,纔算是他的人呢。

    兒媳婦收買自己身邊的丫頭,這是何等的事情,賈母覺得處理一個小丫頭,根本不能平息她對於這件事情而引發的憤怒。於是一邊不動聲色地將襲人慢慢地擠出寶玉的身邊,一邊好喫好喝地養着襲人。

    十歲還是太小了些。十二就差不多了。

    襲人並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已經被賈母設定好了,她現在只是內心非常的惶恐。她從寶玉身邊的掌鑰大丫頭,變成了老太太房裏專門繡鞋墊的針線丫頭。

    光是半年裏,爲老太太繡的鞋墊就有二三十雙。可是她仍然沒有接到其他的命令。她也曾找寶玉說過話。可是寶玉卻說老太太穿她繡的鞋墊舒服,他一個做孫子的,自然不能跟老太太搶人用。

    襲人說她不放心晴雯,晴雯睡覺沉,晚上若是寶玉想要喝水,都叫不動。

    可是晴雯這個時候,卻從一旁走過來說道,她自己知道自己的這個毛病,所以晚上她是不上夜的。

    再三試探後,襲人只能內心惶恐的繼續繡鞋墊子。

    此時的她,不得不承認,她腳踩兩條船,站在牆頭等紅杏的事情,真的東窗事發了。

    二太太在知道她被老太太叫離了寶玉房裏後,便再也沒讓人傳喚過她了。而老太太那裏,...她幾乎很少出自己的下人房。

    而在襲人的心理,雖然此時已經到了絕路,但是心中還是有着一絲渴望的。

    那就是她這一生的貴人,史湘雲。

    當初若不是史大姑娘用她用的順手,在老太太面前誇獎她,她也不會在一衆家生子那裏擠出頭來。

    之後每一次史大姑娘過府做客,都是她在侍候。漸漸的史大姑娘越來越喜歡她。直到走到哪都帶着她後,她才徹底在老太太的上房熬出了頭。

    再之後,她將自己攥了好久的月錢,都孝敬給了寶二爺的奶孃李媽媽。在可人媚人相繼離開後,這才讓她有了出頭的機會。

    這一切,本來都是好好的。哪成想二太太派了金釧過來。

    若是在二太太第一次找自己的時候,自己就告訴老太太,是不是今天的結局就會不一樣了呢

    不,也許她也會像出府的可人媚人那樣,早早的離開上房,離開榮國府。再無人知道去向。

    所以此時看着晴雯聽到老太太的吩咐,認真指揮其他丫頭給寶玉收拾東西的襲人,衷心的期盼史家大姑娘史湘雲的到來。

    老太太那麼疼愛寶玉,只要史大姑娘願意爲自己在寶玉面前說話,寶玉一定會將自己再要過去的。

    想要給老太太繡鞋墊的人多了去,晴雯的繡活比自己的要好出好幾倍去,......

    可是襲人註定是要失望了,她將來要走的路,絕對不是寶玉的大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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