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鹽啊,水路運輸啊,明暗兩本賬冊偷稅啊,這些高端操作,王羊根本就沒接觸過,就連商家的平安銀子都沒收過。
從這種意義上講,九山派肯定是武林的精神文明單位,這胖子也保有一顆純潔的心。
此刻王羊很方,他是有舉人功名在身的,在大明屬於文官階層,和這羣下九流混混天壤之別。
哪見過當街對殺,血流一地的時候。
但王羊是很奇葩的一個書生,這正是該嚇尿褲子的時候,他居然歡喜讚歎
“師弟執刀而上,雖是鄉野私鬥,其勇仍可嘉,師兄一介書生,不能與你並肩而戰,便吟一首李太白的俠客行壯你盛威”
“壯個屁啊,趕緊跑啊師兄你可沒我這麼有種。”李犬兒憤怒而無奈。
他自問要逃命不難,但他認爲至少還能再砍倒三個人,那之前就不可能收手,就像是輸光了口袋裏最後一個銅版之前,他是絕對不會下賭桌的。
還有就是王羊二百來斤肯定跑不快,要是沒有他斷後,肯定被削成五花肉片。
若是換了清醒時候,李犬兒再如何少年意氣,爲了不連累王羊也會暫避一時。
但誰讓他今夜大醉呢匆匆壓住對王羊的愧疚,謹慎面對合圍過來的漢子。
卻聽見漆黑夜幕之中,傳來一個很欠揍的聲音:“我倒是覺得,以師弟你的年紀,再如何天賦異稟,也不會太有種的還沒發育到時候啊”
一個眉眼乾淨的青年從夜色中走出,一身布衣,沾着酒漬。
站好,搖了搖爪子:“嗨,各位是在找我嗎”
“趙青牛”
“掌門師兄”
“掌門師弟”
三個聲音同時響起,讓人傷心的是,見到趙青牛後,大刀門這羣人明顯更高興。
而且很熱情的丟下李犬兒向他衝來,想要生死相許。
“兄弟們上,三爺說了,直接砍死他”
“”
一羣黑衣人在黑夜中,像脫狗鏈的瘋狗一樣衝過去,又像脫鏈條自行車般生生止住。
打頭的那個小頭目額頭上釘着一把小鐵刀。
當場腦死亡,再好的三甲醫院腦科都無能爲力,在這遙遠的古代更是沒救。
系統給的道具就是牛掰,這小刀堪稱神話傳說中的斬仙葫蘆,指哪射哪,一射就死。
十分對得起消費者。
距離衆人還有百步遠的趙青牛又拿出一柄小刀,穩穩的握在手中,手臂平伸,刀尖對着衆人。
那位被當場射死的倒黴頭目,還直挺挺的立在逶迤長街之上。
身體猶溫,臉色紅潤,卻死了。
一瞬間罷了,剛纔李犬兒砍倒好幾人,卻不曾殺掉哪一個。
趙青牛站在遠處,伸出的手蒼白,手中的小刀蒼白。
如同一個鬼魅。
別說嚇壞了大刀門一羣混混,就是李犬兒和王羊也呆立當場。
此時的趙青牛和他們印象中完全不同,哪怕殺了人,也依舊面無表情,薄薄的嘴脣,開口,聲音有些淡漠
這話說完,卻剎那刀光再閃。
小刀插在一個人的左眼中,鮮血四溢,整個沒入,透進後腦,雖然沒當場斃命,但顯然活不成了。
這個嘍囉剛纔揮刀前衝了幾步,想要替第一個死人報仇,可能二人之間有些情義和故事,但沒誰會知道了。
“我無意多殺人了,卻不介意殺人。”
一朵雲吹來,遮了本就疏淡的月光,趙青牛身影完全隱沒在夜裏,聲音有些飄渺。
不知何時,又有一刀在手,薄薄的四寸刀鋒只比夜色稍明,可以殺人。
何況他說,不介意殺人。
可以殺人,敢殺人,不介意殺人,已經殺了兩個人,如果有必要,就繼續殺下去。
這樣的人,還能算人嗎或者說是地底下鑽出的妖孽
大刀門剩下的九個活人,見過最血腥的場面,也只是砍掉欠印子錢的傢伙一雙手。
他們哪能不怕呢,卻即將奪路而逃,卻被趙青牛叫住。
“把這兩具屍體一起帶走,記得把血跡清理了,其他的胡三自然會解決。”
長街寥落,李犬兒目光呆滯,看着趙青牛一步步走上前,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又塞給自己一小瓶金瘡藥。
小少年不曾見過這樣乾脆利落的殺人,更無法想象,眼前的傢伙是印象中靦腆膽小的掌門。
那個被玄燁捉弄也只是無奈笑笑的傢伙
剛纔那兩刀,殺意之盛,幾乎入魔。
李犬兒在趙青牛臉上卻只看到一個燦爛的笑容,一嘴的整齊白牙。
“師弟,以後富貴賭坊就是我九山派的了,你可以經常過來賭,看哪邊押注多,你就跟哪邊,這樣他們鐵定輸,師兄相信你的賭運,一定會給門派帶來無數的收益。”
李犬兒:“”
趙青牛再往前走,有些期待的問王羊:“師兄是讀書人,腦子聰明,假賬會做不”
王羊:“”
“師兄你怎麼不說話”
“我在想,到底發生了什麼”
趙青牛長長嘆了口氣:”這可是個很長的故事。“
街上殺人前半個時辰,胡三房內,沸心散發作,趙青牛卻突然出現,給他服了一半解藥,緩解下他五內俱焚的疼痛,以便於可以談談。
胡三帶着苦笑:“看來我還是中了你的招,可我不明白,你爲何要兜這麼大圈子,讓我費了如此大的波折。”
趙青牛和他對面而坐,捏起茶几上的一塊桂花糕,看着上面“三甜居”的字樣。
“我聽說,在江南更南的地方,有個小村莊,裏面的村民靠捕猴爲生,最開始他們將水果浸泡迷藥,放於平地,幾日之後,桃李未動分毫,猿猴不僅不趨近,反而遠遠避開,後來,村民將加了迷藥的桃子,或懸於高枝,或繞以鐵網荊棘,衆猴反而爭相想法子取食,紛紛中藥而被捉。”
胡三自嘲道:“看來趙兄弟把胡某當成了猴子。”
“不不不,我很欣賞你,欣賞你從底層一路奮鬥向上的過程和積累,說句自誇的話,讓我想到了很久很久前的自己,都是很辛苦的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