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書迷樓 .shulou..tw,

    半小時前,一聲槍響劃破黑夜的安靜。

    肩膀被推了一下,捆綁的雙手讓她失去控制平衡的能力,隨後身子傾斜,海水侵入鼻腔,冰涼而鹹澀。

    姚夏沒來得及看到的是,岸邊阿曼握着槍的手顫抖地指向眼前的男人,鮮血正順着垂落的手臂流淌慢慢染紅了腕錶錶盤。

    秒針繞着圓心轉動,時針和分針指示着密西西比的時間凌晨一點半。

    而十二小時前,薄司寒接起衛斯的電話。

    “baron,得康醫院上個月失蹤的3個孤兒,預計會在當地時間凌晨左右到達迪霍斯港口。”

    衛斯掛斷電話,目光瞥向站在身邊的張敏,眉心緊蹙,“主動提供線索,你想要什麼”

    張敏整個人都在發抖,擡眸看過去時,眼底早已一片通紅。

    初入職場處處受挫,急於證明自己,也渴求認可。在恰到好處的時間,出現這麼一個人,懂你,鼓勵你,就如同冰天雪地裏的燈火,照亮前行的同時,也帶來前所未有的溫暖。

    趙河東雖然離過婚,也有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但那時的她天真的以爲,她可以不介意,可以白頭。

    他可以容忍她的小脾氣,但有幾條紅線劃得卻很明確,工作上他不想說的她不能問,知道的也絕不能向外透露一個字,還有就是絕不能踏進地下室。

    然而好奇是火,一旦露出星點火苗,而後便會愈演愈烈。偷偷觸及紅線,一點點探索,隱藏在層層光線靚麗皮囊下的真相,往往讓人瞠目結舌。

    裂口撕得越大,她自己露出的馬腳也越多。

    被逮住時,他沒有絲毫溫柔,脖子被他緊握在手,呼吸困難。他輕描淡寫地說,敢說出去,就讓她死。那是她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亦是距離黑暗最近的一次。而後她被反鎖在辦公室,眼看着趙河東帶走林旭,她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同時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下一個就是她。在等待處決和自救之間,她選擇了後者。蹬腿砸碎玻璃,她縱身一躍,從二樓跳下,索性掉在灌木上,沒受什麼傷。

    “我不想死。”張敏空洞的眼神無處安放,眼淚已然滿溢而出,“哦對,我之前怕他在外面亂搞,在他手機裏安了跟蹤軟件。”

    衛斯投去將信將疑的目光。

    “跟蹤軟件,跟蹤軟件。”張敏慌亂地掏出手機解鎖,嘴裏小聲叨咕着,隨後將屏幕舉到衛斯面前,“我說的都是真的,求你,別讓我死。”

    衛斯雙眸緊盯着手機屏幕,閃爍的光點,沿着街道一點點駛向西四廣場。

    “曝北禹兒童白血病救助基金,涉嫌與得康醫院合作誤判孤兒患病,從中牟取暴利,更涉嫌跨國拐賣兒童,其理事長趙河東及其幕後指使王東已被抓獲,目前更有證據指出趙河東有綁架、謀殺他人等嫌疑,警方表示目前案件仍在進一步調查中”

    敲門聲傳來,姚夏擡眸看過去,就見薄司寒和徐嘉燁已經拖了行李走到門口。

    薄司寒嘴角隱有笑意,“走了。”

    姚夏食指點了下手機屏幕,隨後視頻縮小,鎖了屏幕,把手機丟進口袋,提起隨身揹包跑過去。

    密西西比下起了雪,雖不及北禹城那般來得強勢厚重,地上卻也結了薄薄一層霜,房頂掛着的雪似是點綴,在飛速後退的街景中若隱若現。

    車在一處淺灰色的別墅前停下,姚夏側眸看了眼薄司寒,後者嘴角微勾,點了點頭。

    門鈴聲再次傳入耳畔,姚夏卻比之前面對未知時更加忐忑不安。

    沒有明確對錯的選擇,反而最難。

    這次見是姚夏,sarah直接開了門,姚夏跟着她走到臥室,陽光透過窗子落在老婦人的臉上,平添了幾分氣色。但病痛的折磨,依然清晰地寫在她的臉上。

    老婦人見到姚夏渾濁的雙眸中透出一絲光亮,姚夏只是笑着摸了摸sarah柔軟的長髮,便走出臥室帶上了房門。

    老婦人選擇拜託她,她選擇接受,現在該是sarah做選擇的時候。

    溝通比姚夏想象中的久,卻也出乎意料的安靜。

    一小時後,sarah收拾好自己的小箱子跟着姚夏踏出別墅,這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比她想象中堅強,沒有哭,也沒有回頭,就那般垂頭走着。

    夜裏下起小雨,隨風拍打着窗戶劈啪作響。姚夏有些不耐地翻了個身,手機震動聲將她徹底驚醒。開了檯燈,才知身邊人早已不見。

    她默然走到牀邊,食指掀開窗簾一腳,手機屏幕上的國外號碼,讓她想起三個月前,在密西西比的那段日子。

    接起電話放在耳邊,熟悉的女聲傳入耳畔,她的目光卻長久地落在風雨中搖曳的樹枝,腦海中卻腦補了密西西比午後的陽光,穿過格子窗落在搖椅上安靜躺着的老人身上。毛毯蓋住她的膝蓋,手中握着報紙亦或是一張合影。

    “她被發現的時候,很安詳。”sophia清了清喉嚨,“根據她的遺囑,願將房子的所有權贈與sarah,如果你們不再回來,要不要我幫你找下家”

    門外隱隱有零碎的腳步聲,姚夏瞥了眼門口,“不用了,謝謝你。”

    那是sarah的家,應該被保留。

    掛斷電話,她輕聲走到另一間臥室,舉起的手想要敲門,猶豫再三還是放下。就在她轉過身的瞬間,彷彿有很輕的啜泣聲從門內傳出。

    眼前瞬間一片明亮,捂住嘴的sarah睜大了雙眼,下一刻已然被擁進懷中。

    “奶奶和爺爺分開了那麼多年,奶奶很想他了,所以做好了準備去看他。我們該爲她高興對不對”姚夏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

    sarah用力地點了點頭,眼淚反而更洶涌。

    相比於之前的避而不談,姚夏倒寧願sarah這樣哭出來。

    傷痛藏得越深,疼得就越久,而她希望sarah早一天能走出來。

    隔着一面牆,薄司寒的雙眸緊盯着電腦屏幕中大段大段的文字,偶爾食指會在鼠標上劃一劃。

    看到最後,他將光標移到最上端,看着右上角的照片出了神。

    兩人的相貌不盡相同,卻也太過相同。沉思片刻,他提起筆,捻起紙張的褶皺卻忽地落在眉心。

    一夜春雨過後,空氣的潮溼落在皮膚微涼。數月前,薄司寒在薄蕁的那片位置,買了一塊地給他曾經最好的兄弟。

    沒有平日裏的西裝革履,薄司寒只穿了最隨意不過的運動裝,雙眸緊盯着面前的墓碑上有些發福的臉。

    “翔子,我想你了。”

    衛斯掛斷電話,幾步走上臺階,就看見薄司寒居然在墓碑前蹲了下來,他當然不知,這曾經是他們最常見的聊天方式。

    “baron,dna比對結果出來了”

    薄司寒擡了下手,示意他別說話。

    人有的時候就是喜歡自欺欺人,越接近真相反而越抗拒清醒。

    昨夜,他翻看着他所謂的翔子的履歷,最後目光盯着照片中消瘦微帶胡茬的臉龐,滿腦子裏想的都是當初在牢房中,翔子如何照顧他,以至於幫他擋了致命的一擊,險些失明,最終眉尾處落了很深的疤。

    但在鐵一樣的事實面前,他必須接受這個他當了幾年兄弟的人,當初接近他不過是在完成一場預謀已久的任務,這樣一個殘酷的事實。

    翔子真實姓名其實叫scottdavis斯科特戴維斯,美籍華人,美國軍人出身,後因說錯話而被革職,最後經不住金錢的誘惑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又盯着墓碑看了許久,薄司寒才站起身,“翔子已死,多說無益。”

    就算腳下是空棺,這也已永遠埋葬了他心中那個叫翔子的兄弟。

    遠在密西西比,被冰涼的手銬腳鐐再度束縛的斯科特,蹲在牆角握着雙手間的鐵鏈一下下捶打着水泥地面,擡眸看着鐵欄外的陽光。他突然很想念一個叫北禹城的地方,那的監獄他不必一個人蹲在角落,曾經有他的兄弟。

    數月前,當他看見某人對着“自己的屍體”深鞠一躬時,也曾想過要回頭,身體裏卻彷彿有另一個靈魂在瘋狂叫囂。他的心掛念着兄弟,頭腦幾近崩裂的神經和顫抖的雙手卻渴望着鮮血。

    這一切還要原於七八年前,他和一箇中國男人的偶遇。

    男人說他們身體裏都住着另一個渴望真我和公平的靈魂。當年被污衊而失去軍人身份的他,很輕易地就被喚醒了那個靈魂。

    斯科特輕聲吐出男人曾經對他說的話。

    “所有背叛的人,都該受盡世間折磨,這纔是他們應得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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